朱元璋依旧沉默。
方才发问的朱标已然瞠目。
他骤然发觉,此问非但无解,更是从未思及。
朱元璋深深凝视胡大老爷,目光中交织着感激、振奋与戒备。
'惟庸啊惟庸,果然还是当年那个洞若观火的奇才!'
“你这脑子咋就这么好使呢?”
“聪明得咱都不敢让你留在这儿了!”
“你这本事大得连标儿怕是都压不住啊!”
“该不会以后想当吕不韦第二吧?”
朱元璋这会儿是真犯怵了。
他对胡相的看法变来变去好几回。
从起初的"奸臣"到"老伙计"再到"亲家公"...
老朱心里始终在盘算该怎么处置胡相。
虽然态度变来变去。
但有件事他一直没变过。
就是打心眼里承认胡相的本事。
正因这份过人的能耐,好几次他都把杀意硬生生咽了回去。
可这回不同。
今日的胡相头一次让他觉得此人绝不能留。
不为别的!
这才能实在太吓人了。
老朱很忧心自家胖儿子将来镇不镇得住这位奇才。
这已经超出寻常的聪明了。
在他看来,单论才智此人简直是个怪物。
这种妖孽他自己现在都勉强拿捏,全仗着胡相懒得动弹。
等到了标儿当家的时候呢?
要是那时候胡相不躺平了,想折腾点动静呢?
此刻朱元璋对胡相的戒备升至顶点。
他莫名有种预感!
大明在胡相辅佐下或许会更兴盛。
但这蒸蒸日上的大明还属不属于老朱家,就难说了。
这念头异常强烈。
但朱元璋硬是咬牙按住了。
他觉得这事得回去好好思量。
连标儿都不打算商量。
这既有当爹的倔强,也是对太子的保护。
告诉标儿只会让他徒增烦恼。
不如让他这个当爹的先顶着。
真要走到那一步,骂名他来担就是。
胡相哪知道,就出个主意的工夫,对面老朱又动了杀心。
他真是被逼无奈才干活啊。
毕竟是奉诏回京的。
总不能回来吃干饭连点子都不出吧?
这会儿他正端着茶盏,笑呵呵跟朱标解释:
"殿下您想想,您也是读圣贤书长大的。"
“在这方面,你和寻常读书人的感受倒是相差无几。”
“那么,面对火器仿制与后续研发的难题,你是否感到无从下手?”
“那些读书不如你广博、一心只求功名的士子们,你认为他们凭什么能解决这些问题?”
“若真让他们掌管火器研发的衙门,他们能看懂图纸还是能理清工艺流程?”
“具体事务无法掌控、整体安排无从下手、项目进度一窍不通……”
“这样的人去了,要么让衙门死气沉沉,人人敷衍了事;要么被下属彻底架空,底下人偷懒的偷懒,贪腐的贪腐,最终责任还得由主官承担。”
“他什么都不懂,却要在所有文书上签字画押!”
“若真到了这一步,这衙门还有存在的必要吗,太子?”
朱标被胡大老爷这一席话说得愣在原地。
他这才明白,所谓的设身处地,并非只是在脑中空想便能得出答案。
正因将自己代入其中后发觉无能为力,他才感到一阵寒意。
“伯父,那您所说的官制改革,究竟该如何推行?”
“总不能让工匠也能当官吧?”
朱标急切地问出心中最大的疑惑。
胡大老爷却坦然摊手。
“为何不可?”
“你看,弃文从武的有之,由武转文的亦有之。”
“既然不懂兵事的文人能统率大军,粗通文墨的武将也能处理政务,为何工匠不能为官?”
朱标震惊得说不出话。
胡大老爷不紧不慢地倒了杯茶,继续道:
“这正是臣所说的官制改革中最关键的一点。”
“在原有体系中,增设一类新的官员。”
“这类官员,可称为‘专业官员’。”
“他们既通文墨,能处理公文,又掌握一门专精之术。”
“例如精通工匠、作坊之事,或熟悉财货、商贾之道,皆可纳入考核内容。”
“财货、商贾?”
一直沉默的朱元璋突然打断了他。
胡大老爷一愣,随即笑着解释:
“哦,这是臣顺口提及的平日所思,虽与今日之事无关,但说说也无妨。”
“臣以为,通晓财货商贾之人,实为陛下与大明所需之才。”
朱元璋眉头紧锁,面色阴沉地盯着胡大老爷。
“惟庸,商贾尽是奸猾之徒,最善欺瞒。”
“这等人物,如何能入仕为官?”
胡大老爷轻笑着摆了摆手。
“陛下此言差矣,正因如此,才更要任用这等人才。”
“自古有言,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如今大明商贾勾结,钻律法空子,哄抬物价、囤货牟利。”
“可偏偏大明律中并无明确条款可治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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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偶有落网之徒,也不过是借其他罪名惩处罢了。”
“各地官员面对此等情形,往往束手无策。”
“既然他们未触犯明律,又当如何处置?”
“何不招揽商贾中的才智之士入朝为官?”
“让他们在朝廷监管下,制定完备的商业律法?”
“此乃以毒攻毒之计,古已有之啊!”
朱元璋对商贾与官吏的憎恶,可谓刻骨铭心。
这一点胡大老爷心知肚明。
但二者却有本质区别。
在朱元璋眼中,官吏是朱家臣仆。
而商贾,不过是治下草民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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