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小心前面的枯枝!那是山间猎人布下的陷阱。你固然是无碍,可却也坏了人家费工夫搭出来饭碗。凡夫俗子谋生不易,我们不帮忙就算了,也莫坏人家的事。
“我怎么知道?我原先家里也是打猎的。不过,这手艺比我还差些,我布下的陷阱,肯定让你看不出来……””
陈知秋与景明虽然同为大茂峰弟子,可因男女有别,加之景明深得师祖宠爱,平日他不欲别人说他好攀关系,不免有些敬而远之。
可这些时日行路,景明除了略有些冷淡少语,其实倒也甚好相处,至少,比那个骄娇二气横溢的江燕儿好得多。
而且,陈知秋发现,其实这位师姐性情还有些天真,听他说些凡俗底层的事时,眼神全心全意地投在他脸上,全然信他所言。
再遇上什么奇奇怪怪的物事时,不待陈知秋开口,景明已经站到一边,下意识地朝他看来,等他介绍,那神情,竟有些乖巧依赖。
两人离得极近,一阵风过,几缕青丝拂到陈知秋鼻端,幽香传来,令他心旌微微摇荡起来,眼角余光更是瞥见如玉的面庞就在自己脸侧,眼神、姿态都是从未有过的亲近。
陈知秋不禁心头一悸,随即调起养气功夫压下浮动的心绪,狠狠提醒自己:面前的是景明大师姐,是大茂峰最最精英的弟子,是师祖他老人家捧在掌心的人物。
他不过是玄木真人的挂名弟子,日后多半还要回到分脉去奉养师父。两人一个是云端,一个是泥里,千万莫要生出什么奢望来!
他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稍一侧身,借着指向旁边一只乌黑蜂巢的机会,与景明拉开了一点距离,面上微笑如旧,声音也没丝毫颤动。
幼蕖并未留意陈、景二人的小互动,她趁江燕儿坐在远处树底下歇脚的时候,低声对正在拿根木头不知削什么的于简言道:
“这一路辛苦你啦!江燕儿可能是自小娇惯,又遇到些挫折,难免脾性怪了些。多亏你一路忍着,不然,别人也受不了她那娇小姐脾气。你若有什么事,等回去,我一定尽力!”
于简言“嘿嘿”一笑:
“这没什么!我这人,最缺的,就是脾气。她着急上火的,心里肯定也不好受,我听着就是了。咱大老爷们儿,就算被差遣干些活儿算得什么?只当是友爱同门。我不当回事,谁都苦不到我!
“其实,她也挺可怜的,那些话你当真了才难受,我真的没觉得难受!李师妹,要是哪天你心情不好了,尽可以来找我骂两句!我肯定都笑眯眯的。费的是你的口舌,我保证左耳进右耳出。”
杼羽听得哈哈大笑:
“正所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小于啊,就当你在攒功德呢!”
于简言摇头:
“不至于不至于,这点小事!烂泥一块,任锤任打!大家出来,和和气气的最好啦!”
幼蕖不意这嘻嘻哈哈的小于豁达至此,略一回想,他被人称“碎嘴”,确实话多,也确实常因话多而被嫌弃,甚至驱赶嘲笑、吆来喝去,可他也确实一直笑嘻嘻地东跑西颠,并不以为苦。
他认为身为“大老爷们儿”本当如此,虽有些空大好笑,可倒是比那些口头豪爽、实际睚眦必报的小心眼儿男子好多了。
这样看来,这于简言虽然修为一般,可心性倒是难得,心境毫无挂碍,颇有佛门的不染尘埃之风。
于简言又放低了声音道:
“不过,李师妹你若是想感谢我,其实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