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声音,在耳边心里同时作响。
孟宁愣了下,尤为缓慢地眨了一下眼。
只是下一秒,江永邺暴怒的声音在车厢内回旋震荡,“你最起码也找个好听点儿的理由,乖的?——这算是哪门子择偶标准?”
“……”
车子驶入江宅,江泽洲解开安全带,下车,进屋。
室内和室外是两个世界,冷气氤氲,扫去初夏燥热带来的烦闷。
江泽洲语气无奈:“没骗您。”
江永邺默了几秒,似是终于相信了他的说辞,而后又忧愁道:“我看着每个姑娘都挺乖的。”
江泽洲眼波无澜,“我还是那句话,别瞎费工夫,我不会去的。”
说完,他转身上楼,不顾身后,江永邺的不满情绪。
江永邺鼻息里哼哼一声,似是认清现实:“算了,我不管了。”
孟宁闻言,勾了勾唇角,无声地笑。
笑完后,她说:“江叔叔,我先上去给小江上课了。”
她提步上楼,漫长的廊道,她盯着江泽洲的身影,唇畔处的笑,渐渐收起。
眼前的江泽洲,和记忆里的江泽洲像,又不像。
还是那张脸,只是眉宇间褪去少年的青涩感,多了几分凛冽的冷感。
身上的衣服从附中的校服换成了高定西装,量身定制的西装,勾勒出他硬朗笔挺的身姿,宽肩窄腰,难得的衣架子身材。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了。江泽洲早已不是当初学校里的清冷少年,如今,他是南城名流,是众人口中的商界贵公子。
身份地位,衣着打扮,俨然与多年前不同。
只是没想到。
他喜欢的类型,一成不变。
还是乖乖女。
活络的思绪如夜晚游萤浮荡开,孟宁推开江渝汀练琴的房间门,门甫一推开,落地窗外天光明晰,窸窣树梢将光剪碎,斑驳落在她的脸上。
她脸上的光影明暗,有一刹那,她游离的思绪定格在回忆里的某个时间节点。
……
喜欢江泽洲这件事,孟宁一直做得很安静。
学校里追江泽洲的女生很多,但每一个都是一样的结局,被他拒之千里。
后来,有传言说,江泽洲喜欢乖乖女类型的女生。
沈明枝拿着镜子照着孟宁的脸,“我怎么看,都觉得江泽洲喜欢的是你这种类型的女生。”
孟宁笑:“少胡说了,而且都说了,那是传言,不能当真的。”
沈明枝:“谁说那是传言?”
孟宁一愣。
沈明枝从口袋里掏了只唇釉,对着巴掌大小的镜子涂抹,涂好后,她抿了抿唇。镜子一拿开,映入眼帘的,是孟宁巴巴盯着她的脸。
像极了等主人回家的小猫。
沈明枝不逗她了,“周杨说的,他的话你觉得是真的还是假的?”
孟宁迟疑几秒,“但周杨……”
周杨是江泽洲从小玩到大的好哥们。
江泽洲是好学生的代表,而周杨,则是坏学生的典型。他高三,却成天往高一高二的教学楼跑,身边的女孩儿,一茬接一茬地换。
他似是天生风流骨,一个眼神就能把女孩子的心给勾走。
最近,他身边的女孩儿,是沈明枝。
好几次,孟宁在琴房撞见他和沈明枝待在一块儿。
琴房门未关严,她听到里面传出的女生娇嗔,以及男生故意逗她笑的话语。声调懒洋洋的,语气暧昧的,就连在琴房外的她,都跟着变得轻飘飘了。
其实有个问题,孟宁一直没问,今儿个借机问了出来,“你和周杨学长,在一起了?”
沈明枝:“你想什么呢,我俩就是一块儿玩。”
见到孟宁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沈明枝笑,“你不喜欢他啊?”
孟宁:“也不是。”
“那是什么?”
她纠结了会儿,才说,“我就是觉得,他这人挺不靠谱的。”
他不爱说漂亮话,只是随口一句都写尽风花雪月。
但不能因此说周杨是坏人。
孟宁思前想后,用“不靠谱”这仨字儿来形容周杨。
猜到她口中的“不靠谱”指的是什么,沈明枝撑着下巴,懒声道,“他是喜欢说些有的没的,但他有一点儿好,不说谎。更何况事关江泽洲——”
说到这,沈明枝顿了下,“其实江泽洲不太喜欢自己的事儿被人到处说,我也是无意中听到的。”
孟宁抿了抿唇,“哦。”
沈明枝顿觉好笑:“哦是什么意思?”
孟宁:“就,他喜欢乖乖女,挺好的。”
沈明枝快被她气死,“我是让你来评判他喜好的吗?”她随手拿了本书,很轻地拍了下孟宁的额头,“你看,他喜欢乖乖女,你正好也是这一款的,你这不去表白试试?”
孟宁淡淡地“嗯”了声,随后又说:“还是算了吧。”
沈明枝:“你不是喜欢他吗,为什么算了?”
孟宁扬着张笑脸,脸上绒毛都浸在温和的秋日里,那张被同学们称作为“初恋脸”的脸蛋上,竟然浮现出自卑情绪,“我就是觉得,我配不上他。”
沈明枝:“怎么可能?”
孟宁却坚持,“他那么优秀,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啊?”
十几岁的少年少女们,心境截然不同。
男孩子的喜欢,是意气风发的,是恣肆张扬的;
而女孩子的心动,随之而来的,是自卑与怯懦。
向来巧舌如簧的沈明枝,第一次哑口无言,只低低地叹了口气,“宁宁,你让我试试吧。”
孟宁困惑地望着她,“试什么?”
沈明枝隐晦地笑了下,“过阵子你就知道了。”
不到一周,孟宁就知道了沈明枝口中的“试试”,是什么意思了。
那是一个晚秋傍晚,火烧云热烈明艳。
孟宁在琴房里练琴,蓦地,门被人推开,来人大咧咧地,似是没想到里面有人,有些诧异地盯着她。
还是孟宁先和他打招呼,“学长,你找枝枝吗?”
是周杨。
周杨闻言,挑眉:“你是沈明枝的好朋友,孟……什么?”
“孟宁。”她提醒。
“对对对,孟宁,”分明上一秒才重复她的名字,下一秒,周杨给她的称呼又换了个,“学妹,你这儿就只有你吧,没别人来了吧?”
“啊……应该吧,怎么了?”
“没什么,看你孤单,给你找个伴儿。”
周杨的出现和消失,都突然且快速。
孟宁继续练琴,眼帘一垂一抬间,门外脚步声响起,有个人被推了进来。
嘎吱一声,绵长又沉闷的音。
像大提琴C弦发出的音色。
孟宁转头去看,撞上一双冷淡的近乎没有任何情绪的眼里。
窗外是半壁霞光,落在他身上,他的身影被拉长,掩盖住她因为激动而轻颤的眼睫。
“教室门都锁了,你就坐这儿看会儿书吧,”周杨和江泽洲说完,又对孟宁说,“小学妹,这位学长坐这坐会儿应该不打扰你吧?”
孟宁艰难地将视线偏移,到周杨身上,她说:“不打扰。”
但江泽洲却说,“没有空琴房?”
周杨:“有啊。”
江泽洲冷眸睨他,意思明显。
周杨:“都锁上了,要不你撬锁?”
“……”
放学已经有半小时了,教学楼的各教室门都被锁上,唯独艺术楼还有些教室开着门。艺术生不比文化生轻松,文化课结束后,还得勤加练习。孟宁就是留校练琴的其中之一。
只是不知道周杨和江泽洲为什么还会在学校?
但她知道,这个问题不是她该问的。
好在周杨很快就说明原因,“谁让你嫌篮球馆吵啊?今儿个你家司机又有事不来接,只能坐我家车走,这不得等我打完球吗?或者你自己走回去,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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