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明二十五年十月二十日。
这一日原本与往常没什么不同, 但当团团外送员开始活跃在京城街道时,另一小撮人也突然活跃在京城街道上。
他们同样穿着统一的蓝布棉衣,很是厚实, 头戴绣有“报童”二字的帽子,手臂上搭着厚厚一叠纸,上面写有密密麻麻的字。
洗得干干净净,面色红润, 鞋也是新鞋, 跑动起来,十分灵活。
他们手上扬着一张纸, 在街道当中穿梭——
“卖报纸啰!”
“卖报纸啰!”
“郎君,买一份报纸吗?”
“大娘,买一份报纸吗?”
……
他们的出现,立刻吸引无数人的注意力。
“这是何物?”
“这便是昨日团团外送员所说新鲜之物?”
“何为报纸?上面写了甚?”
“难道不是宣传单吗?为何还要花钱?”
“多少钱一份?”
……
报童们停下脚步, 扬声回道:“普通白纸五文钱一份, 糙纸两文钱一份!”
他们曾经都在大街小巷发过传单, 很是熟练地应对众人。
不卑不亢, 也不畏手畏脚。
闻言,百姓们立刻理论开——
“这么贵?!”
“这可是纸,还写了这么多字, 已经很便宜了,要是在前朝,那纸张都是天价,也就是本朝造纸技术提升,纸价才便宜下来, 好纸还是很贵。”
“哎呀,我们都不是什么读书人, 谁买这个?”
“我看看上面写什么?”
……
报童立刻笑道:“并不单单是写给读书人看的,实际上更适合普通百姓,大家都能看,上面有京中大事,还有各家消息,以及一些故事,甚至还有农事……”
这般多内容?
闻言,许多人好奇地凑过去。
小报童倒是也耐心,摊开一张给他们看,打头便是“京城日报”这四个鲜明的字,随即是“永明二十五年十月二十日刊”一行字,十分清晰。
先太子在时曾提倡识字,所以许多人虽不通文采,却是认得不少字的。
或许其他城市识字的人很少,但在京城,在天下脚下,受先太子与先皇、当今的影响,识字人是真不少。
要不然容昭也不敢办这京城日报。
因此,一眼扫过报纸,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便响起——
“天啦!福禄轩税银上万两!!”
“咦?这写了什么?昨日竟然有人横死家中,原因是什么?哎呀,你挡着我了!!”
“让一让,让我看看。”
“不要挤!我还没看清楚写了什么呢!”
“天啦,张丞相竟然还打儿子?”
……
他们围着一个个报童,将周围挤得水泄不通,许多人一看就痴了,根本挪不开视线,而一旦有人将他们挤开,当即便要狠狠发火。
报童都只打开一张,根本没办法让这么多人都看到。
众人便挤得越发激烈。
当然,也有人盯上小报童手上厚厚的一叠,他们见孩童年岁小,下意识便喝道——
“将你手上的东西都给我!”
然而,小报童丝毫不怕,他挺着胸膛,抬着下巴:“我是报社的报童,这报社是由三位皇子与安庆王府容世子合开,你动我试试?”
今日是第一天尝试,虽然昨日外送员已经放出消息,但肯定还会有许多麻烦。
所以今日报社只派了些年纪较大的报童,等今日之后,百姓们知道报社、了解报纸,更多的报童才会出来卖报。
容世子三令五申,告诉他们如何应对这些人,如果保护自己。
这些报童们心中都十分有底气。
——他们身后,是如今赫赫有名的安庆王府世子容昭。
那人没想到小报童如此硬气,还待继续呵斥。
身边人已经纷纷拉住他。
“你作甚?昨日你没听团团外送员说过吗?今日这些报童是容世子与三位皇子的人,谁敢动他们,容世子必要不死不休!”
“是呀,容世子那般好的人,你莫不是对容世子不敬?”
“这人谁呀?竟然欺负小孩子,真当我们都是死人啊。”
“你想要就买啊,干嘛威胁?”
……
那人没想到这么多人“管闲事”,惊了一下,随即越听脸越白,匆匆后退两步。
安庆王府世子、三位皇子,哪一个都不是他能得罪的。
容昭还有“不死不休”之言在先,谁敢轻动?
再则,京城大多数人都还看着,他们不仅支持容昭的产业,也看不起欺负孩童之人。
那人嗫嚅片刻,突然掏出两文钱,递给报童:“我买一张!”
“好嘞!”报童倒是也不生气,递给他一份。
那人拿到报纸立刻退出人群,还没走远便看向报纸。
甭管是不是糙纸,是不是字迹不够清晰,两文钱买这么大一张,还有这么多字,也是划算。
他再将视线移到内容上去,当即便忘了刚刚的恼怒,瞪大眼睛,死死盯着上面。
随即,时不时发出惊叹之声。
俨然他已经忘记自己在哪里,看入了迷。
也因着他这一出,其他人察觉自己还围着报童,顿时面露羞赧。已经看过一眼内容的人,迫不及待掏出两文钱,买了一份报纸。
这种新鲜玩意儿,又记载着许多他们好奇的大事、闻所未闻的新鲜事,许多人都愿意掏出两文钱买一份。
他们看过还可以拿回去,给家里人看。
就算大家都看过,也可以反反复复看,等到不想看了,糙纸也是有作用的。
两文钱,真的是薄利多销。
唯一能赚钱的大概就是五文钱一张的白纸报纸。
糙纸上的字迹没有白纸那么清晰,但并不晕墨,只要认字,也都看得清楚上面的内容。
在这个缺少精神娱乐的时代,之前一份宣传单都能让人热议许久,更别说报纸。
当下便有许多人买了报纸,在街上就看了起来。
大街小巷,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
“天啦!”
“欧,竟然还有这种事?”
……
“哈哈哈,这笑话可真好笑。”
“这下面说冷笑话,又是何物?为何要冷?”
……
“赵大人和李大人竟然因为吵架,将婚事给吵没了?”
“看来这两家人脾气都不太好,也确实不适合做亲家,早晚要吵架的,现在将婚事给取消了,也是好事,不祸害儿女。”
……
“哈哈,裴世子竟然差点被热情的女郎轻薄,好些日子都不敢出来,近来出来时,竟然都躲着女郎?”
“哈哈哈,怪不得好几日都没在团团工坊看见他,还是怪他长得太俊,让女郎喜欢!”
……
“什么?柳家公子因为心软,将收购价给定高了,为了填补窟窿,从家里拿了亲爹的砚台出去卖,被亲爹追着打。他想爬树躲起来,没想到不小心摔下来,把屁股摔肿了?”
“以后卖菜去找柳公子,他人善心软,哈哈哈。”
……
“你看这,这写着李家公子缺钱,把他爹的一个黄金摆件里面掏空了?”
“哈哈哈哈,这怎么掏空?他爹都没发现吗?!”
……
整个京城在这一日,全都热闹了。
大街小巷,人手一张京城日报,人人都在议论上面的内容。
有些人看过之后,迫不及待拿回家。
有些人蹭着别人的报纸看过,不过瘾,又去找报童买去了。
有些人拿着报纸在茶楼酒肆当中,与人聊得热火朝天。
某间茶楼。
楼下议论纷纷,说着报纸上的新鲜事,一阵哈哈大笑,时而又神情严肃,议论纷纷,时而又讨论起自己能不能送点消息去卖……
楼上,诡异地陷入沉默。
京中各家年轻公子们聚在一起,他们面前摆着好些报纸,一张张铺开,有人在看,有人在深思。
裴承诀看完第一遍,抬头问道:“裴世子呢?”
关梦生:“又躲家里了,好不容易缓过来,现在看来又要躲好几天。”
裴承诀:“柳家公子呢?”
关梦生:“屁股刚好,昨儿才说今日要出来,估摸着半道看到报纸,又躲回去了。”
裴承诀:“李家公子呢?”
关梦生:“他掏黄金的事情之前没有暴露,但现在肯定暴露了,承诀兄来之前,他刚被他家小厮拖回去,说是他爹找他。”
裴承诀:“……”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在场人突然炸锅——
“这怎么什么都写呀?”
“会不会以后也写我们?我想想我有没有什么事情……”
“不行,我们必须找容世子,让容世子保证不写我们!”
“对呀,这样什么都写可不行。”
“可是……哈哈哈哈,真的好搞笑!原来京中每日都发生这么多事情!”
“我也觉得报纸这一物挺有趣,不过,确实不能让人写我们。”
……
一边说着,就有人一边在心中默默盘算。
——自己有没有身边人什么消息,可以拿出去换钱的?
——这价格给的可不低。
而且,不写自己坏的,若是写写自己好的,岂不是全京城都会知道?
裴承诀又看了一遍报纸,随即放下,长出一口气。
原来如此。
怪不得三位皇子愿意与容昭合作。
只是这样一来……
容昭又要得罪人了。
这东西很好也很有趣,可接下来风波不会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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