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阳光确实是很好。
他就站在墙头, 和陶萄对视。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那人脸上露出几分懊恼。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你在这里待了好久了,我以为你走了,才上来的。”
“等会儿我剪这花, 我怕又掉你身上。”
说话间, 他不小心动了动, 那花确实又落下来了几瓣,原本就秃的枝头显得更秃了。
他朝陶萄望了一眼,见到陶萄肩头又多了几片雪白的花瓣。
在她粉紫色的单薄的外衣上停靠着, 在阳光下也显得很好看。
江父江母也看到了站在墙头的人,“小光啊,你回家了?又帮你爸搞这院子呢。”
小光?小光这名字多少有点不太符合他的长相。
果然那人脸上露出点无奈, 商量道:“叔,你能不能别叫我小光了。”
“光哥,你是不是忘了,你小时候还叫小红呢?”
江恒也循声走了过来, 站在墙头那人呆了呆,然后问:“我叫幸鸿光, 我爸说是‘书剑醉烟艇,鸿光醉绮窗’的鸿光, 你们拆开来念,怎么这么奇怪呢?”
他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攀在枝头, 腕骨非常清瘦。
陶萄自诩这一路走来, 见过不少长相上乘的男人,但是这个叫做幸鸿光的男人, 却依旧让陶萄觉得炫目。
大概是今天的太阳太好,他身上穿着件领子带着毛边的旧衣服,上面是蓝黄白条纹的老款式,大概是要在院子做事,身上随便套了件家里不知那个角落里翻出来的老衣服,这样的衣服,被他穿着,也莫名多了几分明朗之意。
那张脸生的很漂亮,陶萄很少觉得一个男人可以用漂亮来形容,但是这词放在他身上确实可以。
他的脸轮廓很明晰,俗话说,好看的人不止是皮相好看,骨相也得是万里挑一,他便是如此,从上往下看人,从陶萄的角度看他,也看不出一点差错来,映衬着枝头的梨花,却也不显得女气,他的眼睛很干净,双眼皮不太明显,但是很有神,眉毛几乎没有一丝杂毛,整个人都是干净的,当然,梨花花瓣又落下来几瓣,顺着陶萄的发丝缓缓飘落在她的足跟处,是风吹了过来,幸鸿光身上仅仅穿着一件单薄而陈旧的单衣,他薄薄的衣衫贴在胸膛上,也映出几道漂亮的轮廓来。
陶萄很少会看一个人入神,但是这次确实如此。
幸鸿光的眼神不会闪躲,与陶萄相遇的时候,也没有闪避。
有时候,视线相对,总会带给人一种奇妙的感觉。
他坦荡中带着几分少年气,只是也许是陶萄的眼神太黑,又被阳光照着,仿佛太刺眼了,幸鸿光没忍住眯了眯眼睛。
“江叔,你们家今天怎么来了这么多客?”幸鸿光收回眼神朝江父问道。
“他们是小恒的朋友,你在家没事的话,来我们这玩一玩,都是年轻人,也可以认识一下、”
幸鸿光道:“我今天晚上就要走了,恐怕呆不了太久。”
江父没有问去哪,大概是知道幸鸿光的去处,只道:“你太忙了也不好,你爸就是对你要求太严格了。”
墙那边传来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老江,这混球几年前混账成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不是把他撵回来在祖宗的牌子面前跪了两天两夜,又把他捆起来送他二叔那去了,现在都不知道能干出什么事来。”
幸鸿光摸了摸鼻子,似是被自家父亲这么揭短处有些懊恼,回头打着商量道:“爸,你没爬上来,你是不知道这下面站了多少人,你要说我等我回屋不行么?”
“我哪里说错了,你个不争气的东西,让你剪两只花娘们唧唧的,你二叔是这么教你的?”
听到江父的话,幸鸿光另一只手拎起了一把大剪刀,他咔嚓两下,就把伸出去的那两枝梨花剪成了两段,一截啪嗒一声掉在了陶萄脚边,陶萄迟疑了一下,然后还是弯腰把这支梨花捡了起来了,上面三朵梨花,似乎长得很紧,这么砸下来都没坏,也没掉一片花瓣,她真要递给站在墙头的男人,却听他道:“不用了,送你,我爸喜欢残缺的美。”
陶萄一抬头,便见那男人撑在墙头冲他笑。
“你叫幸鸿光?”陶萄听见自己朝他问道。
幸鸿光点点头:“是啊,幸福的幸,鸿雁的鸿,光明的光,你叫什么?”
陶萄手里捻着那枝梨花,道:“陶萄,后面那个是葡萄的陶。”
“前面那个?”
“和陶渊明一个陶。”
幸鸿光说了句“这样”,墙那边便传来了老头子骂骂咧咧的声音,他朝陶萄耸了下肩,道:“得下去了。”
陶萄:“嗯,再见。”
幸鸿光笑了起来,声音很是清朗。
“行啊。”
说完,他回头把那两大串树枝朝着墙内丢了下去,那边果不其然又传来了骂声。
梯子还剧烈地晃了晃,墙头的年轻人衣衫和发丝都跟着晃了晃。
然后手脚利索地爬了下去,一晃眼便消失在了墙头。
陶萄看了一会儿,直到那阳光的光圈也在墙头慢慢消失。
进屋之后,院子里很大也很广阔,江恒把TAO工作室的人和江父江母介绍了一遍,大家在院子里赏玩。
“老大,你是不是很久没发动态了啊,我给你拍张照呗,这院子里光线太好了。”
院子里种了很多雅致的花,从这边看,那边的梨花也还是伸了几枝过来。
陶萄手里也还捻着一枝梨花,听周嘉意的话,只觉得可以,当然她还是嘱咐了一句。
“别拍脸。”
“知道知道。”
陶萄在拍照,江恒等人也过来看拍摄的进度,工作室的人很快就站在一堆一起讨论了起来。
看着一群年轻人兴致高昂地站在院子里其乐融融拍摄的样子,江父江母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有那么一刻,也被他们和乐的气氛所感染了,和这群年轻人呆在一起的江恒似乎与他们记忆中自己儿子的模样有所区别,江恒以前多少是带着点傲气和自得的,身上的锋芒很容易便看出来,但是现在和这群同事就像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一样,他看起来很自在,也很开朗,没有那种二世祖的调子了。
江恒家里确实特别大,他们都住在侧室,房间都很宽敞,古香古色的,但是里面各种设备一应俱全。
隔音效果也很好,江恒帮她把行李搬进来之后,关上房门,几乎就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了。
正好她住的地方是二楼,于是也就更清净了些。
窗户的玻璃擦得极其通透,朝外面一看,能够看到胡同巷子里的景色,也能看到隔壁的院子。
陶萄收回了目光,坐在窗边,拿起自己之前在车上没读完的书继续看了起来。
中午有些困,她看书看着看着,趴在桌子上便睡着了。
揉了揉眼睛看向窗外面,凝神看去,陶萄眸色顿了顿,很巧的是今天上午那个穿着蓝黄白条纹单衣的年轻人又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之中。
他拿着把剪刀站在人字梯上面,在给院子里的一棵树修修剪剪,三两下便完了工,完工之后,他放下剪刀,不知从哪里拿起一个锄头来,在院子里到处除草,陶萄定睛看过去,能看到他表情是百无聊赖的,但是他手里的动作倒是一点也不慢,大概是被他爸教训了一顿,哪怕内心不愿意,表面上还是任劳任怨在做事。
环顾四周,似乎是察觉到了陶萄的视线,这一次,他精准地朝陶萄所住房间的窗户看来。
这一回两人隔着一面窗户,一层楼的距离,再次遥遥相望,只是这次陶萄在上面,他在下面,陶萄朝他微笑了一下,也不知他有没有看清楚,只是他朝陶萄这里盯了一会儿,才重新提起锄头除草。
陶萄觉得那八九十年代的蓝黄白条纹的老式单衣穿在他身上,真是与众不同。
不过这观察没有持续多久,陶萄很快也把注意力重新放到了自己的小说上。
晚上吃饭的时候,是江恒亲自上来敲的她的门,陶萄睡的时候,头发也没怎么弄乱,因此江恒把门一打开,看到的还是陶萄十分整洁的样子,江恒冲陶萄笑道:“我哥正好回来了,我们一起过去你吃饭,你就当自己家就好。”
下去之后,餐桌上做了一桌子的菜,阿姨还在厨房忙碌,陶萄到的时候,大家基本上都已经到了,给陶萄留的位置在江母的旁边,陶萄到了,江恒指着坐在桌子旁的一个年轻人和她介绍道:“这就是我哥,叫江储,比我大三岁,今年二十七,哈哈。”
江家人的基因是很优越的,江恒长得好,江储自然也不差。
江储和江恒眉眼有几分相似,但是气质很是不同,江恒这人长得就是一副风流多情的模样,江储收敛很多,他的眉眼更锋利些,整个人看起来又有种气势不外露的内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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