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廉耻。”
听到这话，卫韫冷声笑开，抬手就去抓顾楚生，却被楚瑜按住，笑着道：“顾大人说得是，我等赶路，便一路驾马回去，不知顾大人可愿一路？”
当年他是这么说。
“在下刚好也要回华京述职，楚世子吩咐轻车从简，只安排了这一辆马车，顾某体弱，还望小侯爷照顾则个。”
可他也知道，楚瑜虽然大大咧咧，却从没有真的逾矩，这样夜深人静时同男子独处一室，若非特殊情况，是从未有过的。
卫韫脸色沉下，冷声道：“给我滚下去！”
可这话他不能说，他压着自己的情绪，转头看向卫韫，冷静道：“今夜前来，顾某是来规劝小侯爷。”
顾楚生对卫韫拱手，含笑道：“卫小侯爷。”
卫韫抬了抬手，让顾楚生说下去。
楚临阳给两人准备了盘缠和护卫，等楚瑜和卫韫一起上马车时，卷开帘去，就看见顾楚生坐在马车中，抬头朝着两人笑了笑。
“顾某知道小侯爷对姚勇在白帝谷所作所为心有怨念，但陛下乃善恶分明的君主，并非昏庸之辈。此案他必然会追查到底，一定会给卫家一个清白，但如今正是上下一同对敌之时，还望小侯爷念在苍生百姓的份上，且将个人恩怨放下。”
赵玥如今毕竟是皇帝，卫韫回来，自然要先去见面。加上卫韫挂念在华京中的柳雪阳和蒋纯，楚瑜担忧宫里的长公主，于是两人决定不再拖延，直接启程去华京。
卫韫喝了口茶，冷笑出声：“明天我就见他了，他怎么不亲自同我说？”
两人简单商议后，楚瑜便退回了自己房中，两人各自睡下，等到第二日，卫韫便同楚临阳道别，决定回华京拜见赵玥。
“这话不是陛下说的。”
楚瑜点点头，对于卫韫的能力，她向来信任。上辈子卫韫还没有这样好的局面，满身病根征战沙场还走到了最后，这便是他最好的实力证明。
“那是谁说的？”
楚瑜从卫韫手中接过帕子，放到了一旁水中，听着卫韫继续道：“我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和赵玥谈判，具体怎么谈，我们还有时间慢慢想。”
“我。”
“北狄这一战还没打完，至少在这个时候，一鼓作气先把他们打趴下。哪怕不能攻下北狄，也要让他们至少十年内不能轻易进犯。”
“顾楚生，”卫韫冷眼看着他：“你也太看得起自己！”
楚瑜点点头，她一直知道，卫韫是所有的决定，都会尽量以百姓为先，于是她道：“你打算先养实力？”
“我说的话，是对是错，小侯爷不明白吗？”
卫韫擦着脸，思绪慢慢冷静下来。冷水让他带了清醒起来，他平静道：“如今交战之中，先不要妄动，楚大哥有一点说的对，至少如今的大楚，需要赵玥来充当一个主心骨，稳住众人的局面。”
顾楚生目光灼灼：“小侯爷当初杀姚勇，囚禁淳德帝，为的难道仅仅是一己之私？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侯爷要报家仇，等此战之后也不迟。”
既然决定反了赵玥，就要有谋划，什么时候反，如何反，都得计较。
“此战完毕，陛下圣位坐定，小侯爷若效忠陛下，楚世子、宋世子、我、王谢两家，再加上小侯爷，就会在朝堂上呈对抗之势，到时姚勇可有可无，若我与小侯爷、楚、宋两家联手要让姚勇死，还怕姚勇不死吗？”
卫韫应声直起身来，楚瑜去一旁从盆里拧了帕子，地给卫韫擦脸，同时道：“接下来你如何打算？”
“而小侯爷若此时与陛下作对，姚勇如今还有残兵，小侯爷你这是在做什么？这是在掀起内乱！而且对于陛下而言这等于什么，等于您不信任他，您不信任他，您逼他，您能指望陛下日后容下卫家吗？难道说，小侯爷还要再反一次不成？可淳德帝昏庸，废他乃大势所趋，而如今陛下乃明君，您要废他，您可真是想好了？”
楚瑜见他情绪慢慢平定，不由得笑了，她抬手拍了拍他的背，温和了声道：“好了，哭够了就站起来，后面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卫韫不说话，他摩挲着茶杯，楚瑜抬眼看他一眼，揣摩着卫韫的心思。
于是他不敢去想她离开的景象，这个人如果转身，他自己都不知道，未来要如何走下去。
对于卫韫而言，顾楚生简直是天降及时雨，赶着来给他送台阶。可他不能下得太顺当，他得端一端。
他曾经只希望她过得好,他曾经觉得，他只要好好守住她，陪她一辈子，然后与她共赴黄泉，那就已是足够。然而当这个人说出“我陪你”的时候，他内心仿佛有无数藤蔓破土而出，将这个人死死绑在了心里。
卫韫垂着眼眸，许久后，他慢慢笑开：“顾楚生，当初我就知道你这人舌灿莲花，如今看来，的确如此。”
他于楚瑜一个人身上，就有这样多的惧怕。
顾楚生舒了口气，却听卫韫道：“可是，天下乱不乱，于我卫家有什么好处？”
我怕你离开我。
“赵玥他安抚姚勇许了姚勇国舅之位，他不许我什么就想让我放下家仇为他卖命，他当我是傻子摆弄吗？”
“我怕你过得不好。”
顾楚生皱起眉头：“您要什么？”
卫韫没说话，惊呆好久，他慢慢闭上眼睛。
“兵马大元帅的印还在我这里。”
“你怕什么？”
卫韫喝了口茶：“昆、白两州，一直以来也是我卫家的地盘。”
卫韫静静抱着她，感觉自己一点一点平息下来，他本该放手,可是他却舍不得,于是他继续抱着她，感知她身上的温度，慢慢道：“可是我会怕。”
顾楚生没说话。
毕竟生死、别离,她都已经经历过。如果说上一辈子是苦行,那这一辈子就是给她放开手来，追求一份圆满。
卫韫轻笑：“怎么，顾大人不敢说话了？”
楚瑜轻笑：“小七，于我而言，这世上之事,无甚可怕。”
“陛下不会直接答应。”顾楚生思索着，慢慢道：“可是，我有另一个法子。”
“我怕什么？”
说着，顾楚生抬起头来：“进华京之后，还请务必见长公主一面。”
“我会护好你，无论如何，你都会好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卫韫：嫂嫂，送你一动帽子
然而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听见卫韫说：“嫂嫂，你别怕。”
顾楚生：哇，这绿帽子太漂亮太有新意了。
楚瑜被卫韫死死抱在怀里，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卫韫仿佛是从她身体里破土而出的花,他死死扎根在她身体里,他们互相从对方身上汲取力量和养分,谁也离不开谁。
卫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