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没说话,她认真思索着,斟酌着道:“你不能留在华京。”
“我不会暴露自己已知白帝谷一事,并且向赵玥称臣,以此换赵玥给我一些好处,可重点是,我该要什么。”
“我知道。”
“嗯。”
卫韫看着她,认真道:“我会去让赵玥给兵给粮,让我去打北狄。之后我会让图索在边境骚扰,驻军在北境。”
她垂着眼眸,卫韫放开手,接着道:“明日我们就要入京了。”
听到这话,楚瑜皱起眉头:“白、昆两州本就是卫家的势力地,你若驻军在那里,怕是太过势大,赵玥不会允许。”
“嗯。”楚瑜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缓不过神来,她直觉卫韫这个动作逾矩,可是又有那么几分小小的欢喜和雀跃。
“这是我担忧之处。”
楚瑜慢慢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是凉茶,落到胃里,带着一股子凉意。卫韫坐下来,将手覆在她手上,阻止了她倒茶的动作,小声道:“这茶凉了,您别喝太多,伤身。”
卫韫认真道:“我在外打仗,多的是理由不回来,赵玥拿我也没办法,所以他必然退而求其次,将我家属留在华京。母亲我带不走,我想问问你……”
到了华京,就是悠悠众口,就是规矩,是辈分。是上要面对柳雪阳和她父母一干人等,下要面对那些仰望着卫韫的百姓将士。
他抿了抿唇,终于道:“你可愿……跟我去北境。”
是了,这里不是北狄,是华京。
听到这话,楚瑜静静看着他。
听到这话,楚瑜微微一愣,她这才反应过来。
少年垂着眼眸,眼里的情绪尽被遮掩,他慢慢道:“我可以给你一封放妻书,你离开了卫家,然后悄悄再跟我到北境去。”
卫韫有些不好意思:“走正门怕惊动了别人,如今毕竟夜深了,我来您这里,被别人瞧见不好。”
楚瑜没说话,她觉得心里有什么在发颤,她看着少年说着这话,似乎很是紧张,她感觉自己仿佛是一只蜗牛,被巨大的力想从她的壳里拽出来。
楚瑜点点头,指了一旁的桌子,笑着道:“正门不走,走什么窗户。”
她不敢去深想太多,于是她只是麻木道:“我若离开了卫家,我到北境去,以什么身份?”
楚瑜睁大了眼,有些诧异,卫韫见她已经看清了自己,这才退了开去,然后道:“我有些事想和嫂嫂商量。”
卫韫微微一愣,听楚瑜道:“我若连你嫂嫂都不是,我在卫家,又算什么?你哥哥已经去了,你给了我放妻书,我又以什么名目回到卫家?难道你哥还能从坟里爬出来,再娶我一次?!”
也就是那一瞬间,楚瑜剑猛地朝着对方刺了过去,对方弯腰一旋,猛地欺身上来,一把捂住她的嘴,将她压在墙上,小声道:“嫂嫂,是我。”
这话让卫韫哽住,话问出来,楚瑜竟也有了几分慌乱。
约莫是入京的原因,楚瑜有些心绪不安,当天夜里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直不得安眠。等到了半夜,她突然听到窗户外房檐上有声音,剑就在她身侧,她提着剑迅速藏到窗户边上,果然没有片刻,她的窗户就被人轻轻推开。
她暗中捏住了拳头,卫韫垂着眼眸,好久后,他慢慢道:“是我思虑不周,一心只想尽量让几位嫂嫂安全,没有考虑嫂嫂名声。”
一行人快马加鞭,一连赶了七天路,终于到了华京。入京前一夜,他们寻了一家旅店住下,卫韫和顾楚生挨着楚瑜的房间,一左一右分开睡下。
卫韫声音平稳,带着歉意,然而袖下的手却是捏紧了自己的袖子,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道:“那我会同赵玥请旨,为嫂嫂加封军职,嫂嫂身份越尊贵,赵玥下手难度就越大。回去之后,我会想办法让嫂嫂尽量和长公主搭上线。如今王谢两氏都要求赵玥杀长公主,赵玥却仍旧让长公主位列贵妃,可见其宠爱,嫂嫂若能和长公主搭上线,会安全许多。”
说着,她将帽子带在头上,起身道:“启程吧。”
听到卫韫的话,楚瑜悬着那颗心终于掉下来,那双死活要拽她出来的手,终于退了回去。她舒了口气,点头道:“其实只留母亲和阿纯在华京我也不放心,我在华京至少能照顾家人,你在外不用担心,如果有了异动,我会想办法护着家里人出来。”
楚瑜接过帽子,没有多话,手拂过那帽子上的纹路,许久后,才抬头笑了笑:“你有心了。”
“嗯,”卫韫应了声,又继续道:“还有一件事,如今赵玥不会杀姚勇,我若归顺得太顺利,怕赵玥起疑,我需要一个台阶。”
她看着卫韫将帽子递给她,笑着道:“嫂嫂,我怕日头太晒,丑是丑了些,你将就着。”
楚瑜敲着桌子,听卫韫继续道:“如果顾楚生是赵玥……”
然而过往她常用这两个字在卫韫身上,如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却就不愿意用了。
话没说完,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楚瑜和卫韫对视一眼,就听外面传来了顾楚生带着冷意的声音:“大夫人,可否让在下入内一叙?”
“孝顺”二字用在走来的少年身上,她一瞬竟觉得有那么几分难受。
卫韫皱眉,朝着楚瑜摇了摇头,楚瑜轻咳了一声道:“顾大人,妾身已经睡下,有什么事……”
这话让楚瑜愣了愣。
“顾某找小侯爷。”
“是啊。”楚瑜眼里带了几分感慨,顾楚生同她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楚瑜话里话外,大多与卫韫有关,顾楚生一直笑着,目光里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浅。眼见着卫韫拿着编好的帽子走过来,他喝了最后一口茶,淡道:“大夫人好福气,日后小侯爷必然飞黄腾达,他这样孝顺,大夫人日后便可放心了。”
顾楚生这话说出来,两人便不再说话,片刻后,卫韫不免笑了,果断站起身来,打开门来,直接将人抓着进来,关上大门,转过头来看着顾楚生道:“顾大人真是厉害啊。”
顾楚生听着这话,笑意不减,却是道:“你这个年纪,带花冠是最好时候了。”
顾楚生整了整衣衫,抬头看向卫韫,冷着声道:“卫小侯爷,这个点还在这里,不妥吧?”
“嗯?”楚瑜听见顾楚生说起卫韫,顿时就来了兴致,笑着道:“他一贯体贴人,之前我看中一个花冠,但又觉得这是小孩子的玩意儿,结果等我回来,就瞧见他给我编了一个。”
“有话就说。”
他手又快又灵巧,大家还在吃着饭,楚瑜就看出了一个帽子的雏形来。顾楚生看见楚瑜的目光,笑了笑道:“小侯爷是有心的。”
卫韫转身回到自己位置上,跪坐下来,冷着声道:“我还有要事与嫂嫂商议。”
如今已经入夏,天气炎热,楚瑜、顾楚生、卫韫三人坐到一桌,吃饭间隙,卫韫便从旁边摘了草叶,在一旁编织着什么。
顾楚生看着他们,动了动唇,最终却还是将话忍了下去。他跪坐在桌椅前,压着自己的手,冷着声道:“方才我去隔壁找小侯爷,没见到人,便猜小侯爷在这里,没想到还真被在下猜对了。”
顾楚生体力不比楚瑜卫韫,清晨出发,到了午时便觉得疲惫,楚瑜抬眼看了顾楚生一眼,见他额头冒汗,便在见了茶舍时,让卫韫叫住了队伍,让众人坐下来休息。
楚瑜平静喝了口茶,淡道:“我一贯如此行事,没有太多男女大防,顾大人不知道吗?”
楚瑜点点头,带着卫韫下了马车,让人牵马过来,而后各自上马,便打马往华京而去。
这话戳中顾楚生的痛脚。
“哦,”顾楚生抬手,笑了笑道:“在下觉得,偶然锻炼一下,也是好事。”
他怎么不知道?
卫韫立刻道:“还是坐马车比较合适。”
当年还不相识,他就知道她的事,惯来看不起她。后来无数次争执时,他都会就着这些事大骂。
“他体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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