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枪影、箭矢、血光,
在烈火的映照下,混乱厮杀的场面,在数里长的大营里绵延开来。
相比于营啸的单纯混乱,这里的场景要复杂得多。
绝望、恐惧、茫然,也充斥着贪婪和狂热。
数万大军,除了各千户麾下的亲卫和精锐营,剩下的绝大多数兵卒,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他们甚至对自己所在的吴越军,也谈不上什么忠诚。
就像被洪流裹挟的沙砾,身不由己地冲向胜利,或者死亡。
箭矢漫天飞舞,呼喊、惨叫、哭嚎混杂在一起。往往一次冲击,就倒下数十人。有人在半途跌倒在尸堆里,便一动不动装死,也有人趁乱往反方向逃命。
林川自己也没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他原本只是想借降卒搅乱吴越军心,只要把“吴越军反叛”这个帽子扣扎实了,再配合其他手段,便可在接下来的骑兵突袭中,扩大胜果。
他还是小看了赏银和谣言的力量。
从小股混乱、到营中起火、再到中军平乱,如今借助火势,大半个吴越大营,变成了哗变。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而这些所谓的勇夫,正前仆后继地冲击着中军大营的防线。
“诛杀贪官!不当反贼!”
“诛杀贪官!不当反贼——!”
不知从何时起,乱军口中的呼喊,变成了统一的节奏。
星星之火,瞬间燎原。
这口号太毒了,简单直接,像把刀子,捅进了每个士卒的心窝子里。
作为最底层的炮灰,哪个没受过上官的盘剥?
哪个没被克扣过粮饷?
平日里,他们是官,是天,是能决定自己生死的大人物,没人敢反抗。
可现在,天黑,营啸,到处是火,到处是乱兵。
给了他们出气的理由。
“对!杀的就是贪官!”
一个汉子吼道,“老子入伍三年,发的饷银还不够在县城喝顿花酒!银子都他娘的进了这帮狗官的口袋!”
“没错!吴越王给咱们的饷银,到了咱们手里就剩几个铜板了!”
“咱们是为朝廷卖命,不是为贪官卖命!”
“杀贪官,咱们就不是反贼!”
这句口号,给了所有哗变士卒一个完美的借口,一个让他们心安理得去冲击中军的理由。
我们不是造反,我们是在杀贪官!
这下,就连一些原本还在犹豫的兵卒,也彻底放开了手脚。
人性中的恶,贪婪、暴戾,一旦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便会如山洪般一发不可收拾。
口号声一浪高过一浪,汇聚成撼天动地的声威,朝中军的方向席卷过去。
战斗的天平,第一次朝着乱军的方向,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倾斜。
这样的战争,拼的是刀枪,更是人心。
人心一旦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弟兄们!别他娘的犹豫了!”
一个百人队的小旗双眼通红,振臂高呼,
“咱们给这帮狗官卖命,得了什么好?连军饷都克扣!现在还要咱们去送死!凭什么!”
他身边的百户官脸色铁青,厉声喝道:“王二麻子,你想造反不成!”
“去你娘的造反!”
王二麻子啐了一口唾沫,手中钢刀猛地挥出。
一颗头颅便冲天而起,脖颈处的血柱喷了旁边亲卫一脸。
温热的鲜血,像盆滚油,浇进了本就躁动的人心。
“弟兄们,反了!”
“杀狗官!”
这支负责平叛的百人队,瞬间调转了刀口,朝着身后那些还在发愣的袍泽砍了过去。
背叛来得如此突然,猝不及防。
“王二麻子!你疯了!”
“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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