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老爷这番不按常理出牌的话,让毛骧一时语塞。
情绪都被打乱了。
不过官场混久了,脸皮早就不重要了。
尴尬什么的,根本不存在的。
毛骧心里清楚,胡大老爷在朝堂摸爬滚打多年,早就是个老狐狸了。
自己这点小把戏,人家压根没放在眼里。
但他明白,能有这个机会让对方听自己说几句,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
换作别人,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太师,下官没有别的要求,就一个。"
"如今琉璃坊人心惶惶,卑职希望您这两天能过去坐镇。"
"这样卑职才好腾出手来破案抓贼!"
毛骧话音刚落,胡大老爷看他的眼神就像看傻子一样。
那目光直白得让毛骧浑身不自在,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太师,下官方才所说,可有疏漏?”
胡大老爷摆了摆手。
“无碍!”
“芝麻大的小事罢了!”
“不过我倒有一事不解,你能否为我解惑?”
“太师请说!”
“,此事你只需入宫禀报一声,自会有内侍前来处置,为何偏要寻我?”
“莫要说什么遮掩之词!这琉璃坊关乎陛下财源,如此要事你岂敢隐瞒?”
“因此,,毛指挥使,你能否告诉我,为何要大费周章求到我这里?”
胡大老爷这番话让毛骧一时语塞。
他面色变幻不定,几次欲言又止,最终颓然摇头。
“陛下与太子殿下之事,恕卑职不便多言。”
胡大老爷险些笑出声来。
这,倒有几分风趣。
但他也明白其中关窍,郑重颔首。
“无妨,本官在宫中自有耳目,稍加打听便知。”
“念在旧交情分上,若是不帮这个忙,倒显得我斤斤计较了。”
“这样吧,我应允你,今明两日都会在琉璃坊。”
“但若两日期限仍未能了结此事,……”
毛骧闻言霍然起身,抱拳立誓。
“太师放心!若两日内办不成此事,卑职自当引咎辞去锦衣卫指挥使之职!”
毛骧这是下了狠心。
方才虽与胡大老爷配合默契,将消息来源推说成"宫中耳目",实则他岂能置身事外?
作为天子近臣,他比旁人更清楚宫中此刻剑拔弩张之势。
陛下与太子僵持,连皇后娘娘似乎也牵涉其中......
光听这名目,便知其中凶险。
对毛骧而言,这危机更甚。
朱元璋处置朝臣尚需名目,但要处置他这个家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往日小事,如今都成了性命攸关的大事。
所幸尚有余地。
毛骧明白,唯有尽快查明此案,方能将功折罪。
两天......
踏出胡府大门,毛骧长舒一口气,仰首望天,暗自筹谋下一步打算。
能让咸鱼精怪现形的胡大老爷破例在琉璃坊坐镇两日,这已是毛骧能争取到的极限,也是胡大老爷忍耐的底限。
要知道这位可是连衙门都懒得踏足的主儿,难道还指望他日日泡在工坊里?
两日光景,足矣!
锦衣卫的手段,可不止抄家那么简单!
望着毛骧匆忙离去的背影,胡大老爷并未过多理会。
就连方才毛骧提及的皇帝与太子之争,他也浑不在意。
在他看来,只要朱标尚在人世,老朱的龙椅就绝无可能易主。
这不单是嫡长子继承制的规矩。
更因在朱标身上倾注了无数心血的老朱,再也寻不到比朱标更出色的继承人了。
总不能故意选个庸才继位吧?
想来这父子俩定是为朝政起了争执。
胡大老爷才懒得理会这些。
你们父子爱怎么闹怎么闹,莫来扰我清净。
掺和天家之事,稍有不慎便会落得个两头不讨好的下场。
胡大老爷全然不知,他这只穿越时空的蝴蝶频频振翅,已使大明偏离了原有的轨迹。
即便是朱标——
史书上的朱标,可没有胡惟庸这般人物作为伯父,为其讲述那些光怪陆离的见闻。
虽说胡大老爷从未正经教导过太子。
可他低估了朱标的悟性,更小觑了后世知识对太子的致命吸引。
许多道理本不艰深,不过是无人点破罢了。
偏生胡大老爷就成了那个为朱标醍醐灌顶之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如当下引发父子争执的宗室俸禄问题,这算什么高深学问?
自然不是!
哪怕用最笨的累加法,也能将这笔账算得明明白白。
固然耗时费力,可总归不会出错。
关键在于是否有人想到这层。
说来也巧,胡大老爷无意间的提点,兜兜转转竟让朱标茅塞顿开。
于是大明最尊贵的父子间,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冲突。
浑然不知已捅了马蜂窝的胡大老爷,此刻正优哉游哉地往城外晃荡。
该去瞧瞧自家工坊了!
工坊里的活计,着实平淡无奇。
毕竟这地方待着实在憋闷。
外人见了或许要惊叹那些"价值连城旷世罕见"的琉璃珍玩。
谁曾想这些"稀世珍宝",不过是工匠们从熔炉里取出烧红的料子随手捏制而成。
可对在此劳作的匠人和胡大老爷而言,这事儿简直乏味透顶。
不过例行公事罢了。
赚钱,天经地义。
胡老大爷倚在窗边,百无聊赖地望着外头的景致。
他索性唤来几个歇班的匠人,商量着捣鼓些新花样。
横竖这作坊也有他一份,总该出点力。
不过,这可比不得画画捏泥人那般轻松。
玻璃这玩意儿,非得烧到滚烫才能塑形。
一旦凉透,便再难更改。
匠人的本事,全看谁能趁热打铁,把胚子拿捏得恰到好处。
见众人缩着脖子不敢吭声,胡老大爷咂摸半天,忽然咧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