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镜园的满目荒芜,云鸾来到沈阆旧日的书房,用阿采递来的钥匙打开那把陈旧上锈的大锁。
她早就起过一探父亲书房的念头,可近日实在忙碌,又或许是心中那份胆怯,叫她不敢面对,如今见父亲在信中郑重的言语,她还是忍不住来到了这里。
云鸾推开布满灰尘的书房木门,一股陈年的墨香混着霉味扑面而来。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洒进来,照亮了空气中浮动的尘埃。
书房内陈设简朴,一张黄花梨书案上积了厚厚一层灰,砚台里的墨早已干涸龟裂。
案头摆着个青瓷笔洗,桌面上随意散落着几张早已发黄的纸张。
她缓步走向书桌,却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香炉。
云鸾蹲下身,发现桌脚下藏着半张被火烧过的信笺。
她捡起那张信纸,借着天光分辨那上面的字迹。
“锦妹之女已安顿,然锦衣卫潜龙卫近日频现扬州,吾当暂避,亦可在外再寻翊儿下落,且……”
信纸上的字迹潦草急促,却是没写完的,被匆匆扔进香炉里点燃,又或是被风吹起,落在这地面上,才叫她窥见一丝真相。
云鸾的手微微发抖,锦妹之女,锦妹之女……不是指她,还能是谁?
难怪父亲从不寄信回来,亦不曾归家,先前更是含糊其辞,原来……他是在保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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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些年,父亲并非狠心弃她于不顾,而是以远离为盾,将她藏于最危险也最安全之处——世人眼皮子底下的沈家高墙内。
云鸾攥着信纸的指节发白,忽然想起那个夜晚。
父亲连夜将她送到沈家,临别时,看着她的那双布满血丝的眸中,藏着的不是冷漠,而是孤注一掷的决绝。
他甚至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来不及说完,就匆匆消失在夜色中,想必那时,朝廷的鹰犬已经嗅到了她的踪迹。
云鸾将那张纸揣进袖中,站起来重新打量父亲的书房。
她缓步走向书架,指尖缓缓抚过那些泛黄的书脊。
《葬书》《地理五诀》《水经注》《天工开物》《云林石谱》……父亲喜欢风水堪舆,擅长绘制矿藏图,这些似乎都是父亲常读的书。
忽然,一册《山海经》映入了她的眼帘,那书的装帧在一列旧书中显得格外新。
云鸾想要抽出来一瞧究竟,没想到一抽之下,那书却似粘在架上般岿然不动。
她正要细看,忽然发现书架最里侧的木板上有道不起眼的缝隙。
鬼使神差地,她伸手按向那本《山海经》。
“咔嗒”一声轻响,整面书架竟然缓缓移开,露出后面一个幽暗的密室。
云鸾吃了一惊,吩咐阿采:“把烛台给我。”
连忙端起桌上的烛台,用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燃,递给云鸾。
云鸾接过阿采手中的烛台,缓缓走进密室,微弱的烛光照亮了这方天地。
密室不大,四壁空空,唯有一幅画像挂在正中的墙上。
云鸾举着烛台照去,一寸寸看过这幅画,发现画中山水迷蒙,桃红柳绿,正是江南好风景。
画中女子眉眼如画,斜倚乌篷船头,纤纤素手拨弄着碧波,她唇角含笑,可眉宇间却凝着一丝化不开的愁绪。
是她,却也不是她。
“姐姐……”
阿采惊讶的声音响起,“这画中的女子,好像你啊。”
烛火摇曳,映得画中那抹红愈发鲜艳夺目。
云鸾不自觉地向前倾身,烛台的光晕在画布上缓缓流淌,照亮了更多细节。
她这才注意到,画像右下角题着一行小字:“丙申年三月,与锦妹同游瘦西湖。是日春雨初歇,她红衣胜火,吾此生再未见如此颜色。建炎四年秋,沈阆绘于锦妹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