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侍郎张柬之,在刑部侍郎霍正伦等人同样狼狈的簇拥下,如同几只斗败了的公鸡,灰溜溜地钻进了自家的马车。
他们甚至不敢再放一句狠话,连怨毒的眼神都只敢隔着厚厚的车帘,投向那个依旧谈笑自若的身影。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那仓皇逃离的“咯噔”声,仿佛是一曲为他们那碎了一地的官威,奏响的哀乐。
随着最后一辆马车的消失,偌大的午门广场,终于彻底恢复了宁静。
初春的风吹散了空气中那股剑拔弩张的火药味,却吹不散孙敬才和他身后那群年轻人眼中,那团越烧越旺的火焰。
那场短暂的胜利,那阵畅快淋漓的哄笑,如同在干柴上浇下的一勺热油,非但没有让他们满足,反而激起了他们心中更深层次的渴望。
“先生。”
孙敬才再一次走到了余瑾面前。他没有再跪下,而是挺直了脊梁,那张还带着淤青的脸上,写满了前所未有的认真。
“今日之事,学生……解气!”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发白,“可是,解气之后呢?”
他的目光扫过那几个官员消失的方向,声音里带着一丝刻骨的恨意,和更深沉的迷茫。
“我们今日,靠着先生和靖王殿下的威势,是把他们的脸打了。可明日呢?后日呢?”
“他们依旧是高高在上的侍郎、尚书。而我们,依旧是这尘埃里的蝼蚁。只要他们想,随时可以像今天这样,站出来,指着我们的鼻子,骂我们是‘杂种’,是‘贱民’。”
孙敬才抬起头,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余瑾,几乎是在恳求。
“我们不能永远指望先生您,用一柄饭勺来为我们讨还公道。我们……要自己站起来!”
“先生,我们不能再这么任由他们鱼肉下去了!我们要反抗!请先生……为我们指一条真正的明路!”
孙敬才声音不大,却字字泣血,掷地有声。
这番话,如同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周围那些尚未散去的百姓们,自发地,又一次围拢了过来。
“是啊!余大人!孙秀才说得对!”
“咱们不能总是挨打不还手!这日子,没法过了!”
“请余大人给我们做主!”
“请余大人给我们指条活路啊!”
山呼海啸般的附和声,再一次响彻云霄。那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相同的期盼。
他们看着余瑾,就像看着黑夜中唯一的灯塔。
靖王赵汝辰不知何时又凑了过来,他早已扔掉了手里的桃核,换上了一柄描金的折扇,在这倒春寒里骚包地摇着。
他走到余瑾身边,用扇子指了指那群情激奋的百姓,又指了指余瑾,脸上挂着那副招牌式的、玩世不恭的笑容。
“余大人,你瞧瞧,你现在可是成了活菩萨了。”
他半开玩笑地说道,那双桃花眼里,却闪烁着洞悉一切的精光。
“不过,本王也确实好奇得很。不如,你就当着本王的面,也当着这满城父老的面,给大家伙儿当一回那指路的明灯,如何?”
他这话,看似是在凑趣,实则,却是将余瑾,又一次推到了所有人的面前,推到了一个只能进,不能退的位置上。
所有的目光,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压力,在这一刻,尽数汇聚于余瑾一人之身。
余瑾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那一张张充满了期盼的脸,听着那一声声发自肺腑的呐喊。
许久,他才缓缓地,摇了摇头。
“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盆冷水,浇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今天,我能用饭勺打他们。可然后呢?”余瑾的目光扫过全场,“他们会变本加厉,会用更阴险的手段,来报复你们。就像周显带人去堵截孙敬才他们一样。到最后,吃亏的,还是你们。”
“那……那我们就这么算了?!”孙敬才的眼中,满是不甘。
“当然不算。”余瑾看着他,话锋一转,“但匹夫之勇,只会正中他们的下怀,让他们有足够的借口,动用官府的力量,将你们一个个,全都抓进大牢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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