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后,他硬起心肠说道:“多说无益,事到如今,你已年老色衰,再无法为庾氏添丁了,既如此,倒不如让旁人替你,又有何不好呢?”
到底,桓氏是他年少时真心相爱的女子,即便她扼杀了自己好几个孩子,他也不忍真对她说过什么重话。
可此刻桓氏的心,犹如被千万把利刃无情地切割着,每一刀都让她痛不欲生,鲜血从那破碎的心中汩汩流出。
这就是她深爱的丈夫啊,那个她曾以为会爱护自己一辈子的男人……
泪水不受控从她那已失去光彩的眼眸中一颗颗滚落下来,这些泪珠似乎承载着她对庾征多年来深沉而炽热的爱意,随着泪水的流淌一点一滴消逝殆尽,直至完全干涸、蒸发得无影无踪。
到最后,留在她体内的只剩下一具空洞洞、毫无生气的躯壳。
她呆呆地望着眼前不再爱她,甚至还一心维护着别的女子的男人,心中仅存的一丝温暖也渐渐冷却了下去。
在经历过极度的悲伤之后,桓氏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
她缓缓抬起手,轻轻拭去眼角残留的泪水,将过去所有的痛苦和委屈一并抹去。
与此同时,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她身上悄然凝聚,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坚硬无比的外壳。
只见她挺直了脊背,目光坚定而冷漠地直视着庾征,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道:“想要我认下这个孩子也并非不可,但我有个条件。”
庾征听到这话,眼中瞬间闪过一道惊喜的光芒,他迫不及待问:“夫人,你真同意了?”
不等桓氏回答,他又激动道:“快说,无论什么,为夫定会竭力满足!”
一旁的雎儿也停止了哭泣,满脸喜色地望向桓氏,眼中充满了期待和感激之情。
沉默的庾蔚然此时也不禁露出些许惊讶之色,显然没料到桓氏竟会如此轻易做出让步。
这时,桓氏稳稳地站定身子,她微微仰起头,目光冰冷如雪,冷冷地道:“既然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
庾征积聚着的郁气,像是被春风吹散,取而代之的是他脸上渐渐浮现出笑意,他微微颔首,目光温和望向桓氏,“夫人请讲。”
在几人的欣喜又期盼的注视下,桓氏再次轻启朱唇,缓缓开口,然这次从她口中吐出的话语,却如同一道惊雷般炸响在众人耳畔。
只见女人面色平静,语气冷淡道:“我可以同意认下这个孩子,但有一个前提条件——必须去母留子!”
“什么?!”
“去母留子”四个字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砸在了在场每个人的心间,让他们全都惊愕不已。
尤其是雎儿,原本洋溢着欢喜的面庞瞬间变得僵硬,笑容冻结在了面上。
下一刹那,她惊恐万分看着桓氏,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她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深知女君的心狠手辣,又怎可能容忍她所生的孩子呢?而自己作为孩子的生母,自然也难以逃脱厄运。
雎儿几乎是下意识转过身去,一把紧紧抓住庾征的衣襟,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她满脸都是哀伤和恐惧,拼命摇着头哀求道:“不,奴婢不想死,求求您让奴婢再多陪伴夫主一些时日吧……”
此时此刻,雎儿的内心充满了绝望和不甘。
她好不容易才抓住这个能够改变命运的机会,本以为从此便能过上安稳的日子,可没想到等待她的却是如此残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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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实在想不通,为何桓氏要这般恶毒?
她生下的不过是个庶子罢了,难道连这点血脉都容不下吗?
为何这些身处高位的贵人们,总是不愿给她们这些身份卑微的小奴仆一条生路呢?
庾征微低下头,目光落在怀中娇小柔弱的女子身上,见她哭得肝肠寸断,他心生怜意,伸出双臂将其轻柔搂住,给予她些许安慰。
随后,庾征猛地抬起头,怒目圆睁看向桓氏,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愤怒:“桓氏!你真是越发过分了!”
听到这话,桓氏嘴角扬起一抹冰冷的笑,嘲讽道:“呵,我过分?难道不是放不下美色吗?”
庾征紧紧皱起眉头,驳斥道:“雎儿辛辛苦苦为我生下孩子,于情于理都应当受到嘉奖,你怎能如此口出恶言,取人性命?”
他稍稍平复了下情绪,继续道:“我深知你担忧其他孩子日后会与四郎五郎争夺家业,但偌大的庾氏,仅凭五郎一人之力如何能打理周全?若有个兄弟从旁协助,岂不是事半功倍?”
然而,桓氏却不为所动,眼中满是怨恨之色,指责道:“庾征,明明是你先背弃诺言,我对你百般忍让,你反而变本加厉,既然无法兑现承诺,当初又何必立下誓言呢?”
被欺骗、被辜负,她的心早已千疮百孔。
“哼!要么去母留子,要么干脆放弃这个孽种!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桓氏咬牙切齿说道,态度异常坚决。
庾征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桓氏怒斥道:“好啊好啊!你既如此绝情绝义,那我便前往桓府讨个说法,倒要看看你们谯国桓氏究竟是怎样教导女儿的!竟养出你这样自私自利、心胸狭窄又心狠手辣之人!”
已经撕破脸皮了,庾征也不必口下留情,一字一句专门往桓氏心里戳。
果然是变心的男人,最是清楚如何伤害曾爱过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