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也知晓个中利害,方才那么说,无非是借机刺激一下傅氏,发泄一下旧怨罢了。
而崔老太太看他这般谨小慎微,不由欣慰。
三郎是真的懂事了!
不再是以前那个做事莽撞的纨绔小子了。
薛家人喜逐颜开地庆贺,晌午后回娘家来报喜的薛月盈,脸上却好似被人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她大婚当日出了丑,嫁过去不久,顾介就入了狱。
以前薛家最得宠的四姑娘,嫁的高门侯府,本以为能过得风风光光,结果却落得狼狈不堪。
这阵子,她没有回娘家来显摆。
如今顾介出狱,又有大夫摸出她腹中是个带把的儿子,原以为今日回到娘家,可以扬眉吐气……
结果回来便听到薛六晋封……
不仅如此,端王还怜惜薛六体弱多病,要放下京中庶务,带她去别苑避暑……
听着老太太夸赞薛六,三夫人更是不带重样地说她是福星……
薛月盈攥紧手中帕子,犹如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明明该风光的人是她,被众人夸赞、尽享尊荣的也该是她。薛六一个弃女,为人妾室如何比得上她这个侯府的正头娘子?
她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怪顾介窝囊不争气……
怪大姐姐偏心,袒护薛六。
怪大夫人凉薄,心肠歹毒。
怪靖远侯空有爵位,却没什么本事。
也怪最疼爱她的父亲,不为自己撑腰……
身为刑部尚书,手握重权,他若肯伸手帮衬一把,顾介又怎会锒铛入狱?又何至于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当然,她最恨的还是薛六。
“凭什么?她凭什么?”
她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
五月末,暑气越发浓烈。
日头照过树顶,仿佛要将人蒸熟一般。
薛绥正同锦书翻着新得的一本食谱,琢磨消暑的饮子,沐月居的丫头玉坠便过来禀报。
“平安夫人,王妃使婢子前来知会一声,随王爷去别苑的日子定下了,就在五月二十六。这日子也没剩几天了,夫人有什么要带的,要早些收拾起来,别到时候手忙脚乱,拖误了时辰。王妃还吩咐车驾司吏,给夫人预备了三辆马车。夫人瞧瞧,三辆够不够使?要是不够,您尽管开口。”
薛绥微微一笑。“尽够了,替我多谢王妃。”
玉坠恭敬地欠身行礼。
“那婢子这便去回禀王妃……”
薛绥道:“姑娘且等。”
玉坠停下脚步,“夫人还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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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绥笑着看向锦书,
锦书心领神会,拿出一支红珊瑚珠钗。
“这是我们夫人一番心意。瞧这簪子,恰似为玉坠姑娘量身打造一般。”
她又回身,从如意手上接过一个檀木食盒。
“这里的点心,是我们夫人亲手为王妃做的。还望姑娘告知王妃,夫人对王妃的大恩大德铭记于心。若不是王妃的庇佑,夫人又怎能在这府中安稳度日?”
玉坠明白她的意思,拘谨地笑了笑。
“多谢夫人赏。婢子会一字不漏地回禀。”
薛月沉因为李桓的垂青,心里不很舒服,薛绥自是有所感应。
不然这种消息,她会亲口告诉她,也会亲口询问她那些琐碎事宜,不会打发一个丫头来口头转达。
玉坠前脚一走,锦书后脚便叹气。
“王妃明知姑娘无意争宠,却还是这般较劲,真是自己寻的烦恼。”
薛绥低头,看着柜子上那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微微皱眉。
“怀璧其罪。她怕我不得王爷喜爱,又怕我风头太盛,抢了她的恩宠……在这深宅大院里,她费尽心思,难免对人有所防备,说来也是寻常。”
何止薛月沉心生忌惮。
整个王府后宅的女子都会盯上她。
锦书点点头。
“端王这恩宠来得莫名,姑娘不觉得奇怪吗?”
有什么奇怪的呢?
无非李桓怀疑她。
薛绥一笑。
“捧杀。”
是捧,也是杀。
锦书探问:“那姑娘如何应对?”
薛绥:“以德服人。”
-
薛月盈得了消息便找到王府里来,拜见薛月沉。
大晌午的,她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神色更有几分急切。
“听说端王爷的园子修得清幽雅致,又置了数处冰窖,荷池水榭,还有水车、竹楼,流觞曲水,最能消暑不过。妹妹大着肚子,行动不便,近来身子也沉了,真是酷热难熬。还想请大姐姐垂怜,妹妹也想跟着去蹭个清凉……”
她开口了,做大姐的薛月沉又如何不应。
更何况,四姑娘是个什么性子,她知道的,不应下她的请求,说不定就得让她记恨上,回头指不定在父亲面前添油加醋地说些什么。
薛月沉笑道:“王爷要趁着这几日休沐,邀请些宗亲友人,同去别苑烹茶论诗。你们一起去凑个热闹也好。”
端王邀请的一般是些皇族宗亲或者王公勋贵,平常他们也会寻个由头,集在一起附庸风雅,吟诗作对,并不是什么特别罕见的事情。
只是没人想到,太子李肇也在邀请之列。
而且,李肇没有拒绝,欣然应下。
阿吉来回复消息时,李桓正在书房里跟幕僚刘隐商讨刑律革新后的推行细则,闻声抬头,沉默了许久。
“有问过太子殿下,近来身子可大好了?”
众所周知,前阵子不仅平乐公主染疾,李肇也曾抱恙多日。
小厮阿吉道:“回王爷的话,小人问了。张大夫正在为太子殿下请脉,说殿下只是暑热体虚,肝阳稍亢,王爷别苑风景怡人,又清凉舒适,最宜休养。”
顿了顿,又微微弯腰,低着头道:“太子殿下还说,感念王爷记挂,他甚为欣慰,便是身子不适,也定要赴王爷的邀约。”
李桓思索片刻,微微笑开。
“你差事办得很好,下去领赏吧。”
阿吉连连谢恩,笑容满面的下去了。
刘隐跪坐在李桓对面的竹席上,见端王殿下的眼底,浮过一抹少见的迟疑,不由跟着蹙起了眉头,拱手道:
“太子不顾病体赴约,不同寻常。殿下可要小心应对才是……”
天际传来“轰隆”一声。
一道闷雷仿佛从屋檐落下。
李桓淡然一笑,站起来走到窗边。庭院里的风哗哗地吹,树叶哧哧作响,原本是风和日丽的大好天气,顷刻间便乌云密布,透着一种莫名的诡异。
“风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