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娘应和笑道,“这是公子之福,更是燕国之福。”
小七恍然想起老庄王话来,“你是魏人,寡人不知该不该留你在远瞩身边,如今寡人有一句话要问你——但若燕魏开战,你要站在哪一边呐?”
那时她没什么犹豫的,她说,“大王,小七是公子的人啊。”
庄王大笑,连连叹道,“好啊!好!吾儿有福,寡人高兴!”
总以为早已经过去了千百年之久,如今想想,也不过才是去岁腊月的事罢了。
而今李代桃僵,小七却已不再是公子之福了。
沈淑人淌着眼泪,伏地求着,“母亲,淑人会好好地相夫育子,但求母亲不要再罚小七,小七是个孤儿,这辈子也没享过什么福,母亲开恩,就放她走吧。”
那妇人闻言笑叹,“孤儿好啊,无牵无挂的,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是了,眼下就有一个能取而代之的人,听话的,能生养的,有母国仰仗的,哪一点儿不比个孤儿好啊。
章德公主忙道,“母亲要罚,就罚小七侍奉哥哥,等哥哥好了再请哥哥自己定夺。”
那妇人像是听了什么不得了的诡闻怪事一般,声调都变了几分,“还有谁敢让个刺客侍疾?阿蘩!你越发地糊涂了!”
沈淑人只是掩面低泣,不敢再说什么话。
唯有章德公主仍旧为她说着话,“母亲!公子爱重小七,小七怎么会是刺客啊!”
“阿蘩!”那妇人愈发生气,“这贱婢连你都敢挟持,你竟忘得干干净净了吗!”
是了,十五年除夕杀将军,十六年四月挟公主,都记在大周后的心里,都是一颗颗埋在暗处的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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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常尚可以不理会追究,然到了犯下更大罪名的时候,所有的罪名便一同累加,十恶五逆,数罪并罚,叫她万死都不能谢其罪。(十恶五逆,谓种种不可赦免的大罪)
那严厉的妇人声音里裹着令人刺骨的冷意,“拉去掖庭,重重地责罚!”
底下便有宫人低声问道,“娘娘,可要留口气?”
那妇人笑,“给个刺客留什么,交给掖庭尉便是。要是死了,就扔去乱葬岗。要是还能喘气,送去女闾便是。”
小七身上发冷,她想,好啊,原也是打算死的。
活着太受罪,死了总比活着好。
章德公主扑通一下跪了下来,攥住了大周后的袍摆,苦苦求道,“母亲!不要去掖庭!哥哥深爱小七,必不希望母亲责罚!母亲不放心,就命人关在栖子园,阿蘩亲自守着!必不叫她迈出去一步!母亲听阿蘩一句,等哥哥醒了,一切都等哥哥醒了,再听哥哥的意思吧!”
栖子园是章德公主小产后在兰台客居的小楼,不管最后怎样,不管能不能去栖子园,小七心里都隐隐欢喜,为有这样一个为她求生的朋友而欢喜。
那么,魏人姚小七在燕国这近两年,就不算白活一场。
到底是无人能说服得了大周后,那妇人扬着下巴,“母亲心里的事不过两桩,一为吾儿,一为燕国。没有吾儿,就没有燕国。敢伤吾儿,就是与孤为难!”
是了,大周后是公子的母亲,出了这样的事,没有人会比大周后更动怒生气。
可她的话到底也伤了章德公主的心。
母亲心里有两桩,一为公子,二为燕国,却并没有一桩为的是章德。
章德公主怔怔然跪着,攥着袍摆的手终究是缓缓地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