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德公主那双温热的柔荑,紧紧握住了她。
不嫌弃她的掌心手背满是鲜血,温柔地俯视,温柔但坚定地开了口,“母亲既已下定决心,那就让阿蘩陪小七一起去吧。”
小七心头一热,不知为什么,竟又要落下泪来。
她抬眸去看章德公主,赤月第一缕的日光打在她那半边脸上,在她的脸上洒出了半边的金光。
那公主就似个普度众生的神佛,在此刻用尽自己的力量来护她的周全。
小七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一个什么样的人,她不知道自己如今还算不算得上是“风骨料峭”,不知道自己还算不算得上是“冰魂雪魄”,也不知道自己还算不算得上是他说的“生如芥子,心藏须弥”。
是个战俘,是个细作,是个魏贼,还是个“贱婢”。
若还能活下来,她要问一问大表哥,如今的小七是不是断了脊梁,是不是丢尽了魏国的脸。
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如今连她自己也不敢确定了。
但她却确定地清楚章德公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温柔坚定有力量的人。
似大周后这样的人,竟能教养出章德公主这样温良贤淑的好女儿。
似公子许瞻这样的人,竟也有章德公主这样心慈好善的好妹妹。
似魏人小七这样的人,竟也有章德公主这样敦厚纯良的好朋友。
倾心扶助,不离不弃。
而章德公主这样的人,她真不该有如此崎岖多舛的命运呐。
她和小七不一样,她该福寿康宁,万事顺遂。
柔荑的主人温柔开了口,“小七,不怕,我替哥哥护着你。”
但在气冲牛斗的大周后面前,这温柔纯良的公主又能护得住她几分呢?
刺杀公子的罪,小七一早就明明白白。对自己今日的归宿,她也一早就明明白白,这归宿原是在庄王十六年扶风报信那一夜就该有的。
小七也握紧了章德公主的手,她朝章德公主温静笑着。不敢明说的感激,全都藏在这一刻的笑里。
从不曾有这样一刻,她与章德公主的心如此靠近。她真想扑在章德公主的怀里,好好地哭一场,告诉章德,“我没有辜负你的袒护,你哥哥也是我至爱的人,我不曾真正伤害过他。”
但在那盛怒的妇大周后和一个已经被选中的替代品面前,这样的话是不能再说,也不必再说的。
你瞧那妇人一双黛眉紧锁,眼锋这便扫了过来,听了什么“让阿蘩陪小七一起去”这样的话,就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不把这贱婢五马分尸,曝尸闹市,已是孤格外开恩了,还胡闹什么?”
言罢下巴轻点,一旁的敬娘便招呼着人上木廊来拿人了。
章德公主皓腕一抬,声音骤然扬起几分,朝来人喝道,“退下!”
大周后面色冷凝,匪夷所思地问她,“你要与母亲作对?”
章德公主温婉劝道,“阿蘩不敢与母亲作对,但怕母亲做错了事,再与哥哥离心......”
话还没有说话,登时被那夫人打断了,“孤会错?你糊涂了!”
那妇人哂笑一声,俯睨着廊下的人,“孤认你,你就是公主。孤不认你,你不过就是个魏宫的下堂妇!”
章德公主脸色一白,人就顿在了当场,泪珠在眼里翻滚着,却倔强地不肯落一滴下来。
这样的话,比说“母亲心里的事不过两桩,一为吾儿,一为燕国”还要寒心数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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