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九寒天的风凛冽刺骨,从泥沼古林里爬出来的主角衣不蔽体,赤脚上沾着肮脏污泥,露出来的胳膊和小腿都是伤痕。
江与眠和那双黑而大的眼睛对上。
孩童的眼睛最为纯真清澈,君漾便是如此,眼神天真活泼。
可面前这个瘦骨嶙峋,在路上奔逃许久、食不果腹的少年主角眼里没有丝毫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与无忧,那双眼睛枯寂如暮年老者,死气沉沉。
心脏蓦然抽痛,压抑又沉闷,缠绕在心间胸口,难以消散。
他不知这是为何。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
沾了一身污泥的主角低下头,脚趾微微蜷起。
江与眠知道,裴溟逃了很久,此时遇见人,还全都是修者,不知是敌是友,一时不敢乱动。
他忍不住去看对方,书里写了,待日后裴溟铸剑破金丹,就是修者第一人,修为与重权皆在手中,可谓风光无两。
但如今,却是个连衣服都破破烂烂,从污泥里爬出来的——小可怜。
不该是这样的,江与眠想。
没有人合该在这么小的年纪遭受诸如此般的苦难。
寒风不止,他不再犹豫,脱了外袍上前几步。
裴溟猛然后退,死寂麻木的眼神有了几分波澜,却是对他的提防戒备。
一个刚踏入修行路的小孩不是江与眠的对手,他展开外袍,劈头将裴溟盖住,连脸都没露出来。
云舟重现,他决定带裴溟回去,按照剧情那样收为嫡传弟子。
“师弟,你……”君天莫见他一改往日的冷淡,连洁症都不顾了,心下不免诧异。
“师兄。”江与眠抬头看过去,平静开口:“我与他有缘。”
一个有缘,便堵住了所有的疑问。
而正要从法衣里挣扎出来的裴溟动作一顿,再没有任何动静,任由江与眠将他抱上云舟,坐下来后缩在法衣里一动不动。
*
雪山地处苦寒,门中弟子多穿厚衫华服,或是狐裘或是貂皮,而身份不低的,又或者是修为足够,比如江与眠,一件单薄法衣便可抵御严寒。
云舟穿过层层禁制道道山峦,在雪山深处落下。
云遮峰高耸陡峭,峰头常年被缥缈云雾遮挡,恍若要与世间分离,即便是在雪山派弟子看来,能住在这里的人,想必性子也是孤寂偏僻的。
江与眠倒是未曾想过这些。
他收起云舟,裹着他法衣的主角抬头看着他,眼神无波无澜,很快又低下头,站在原地不动了。
院子里有阵法相护,温暖如春,将寒意隔绝在外面。
天早已黑了,屋内屋外的灯盏上都放有明珠,灵力从他指尖飞出,将所有明珠悉数点亮,院子登时就亮堂起来,能看清一切。
他的衣服对裴溟来说太大了,下摆拖拽在地上,露出来的光脚满是泥污,从古林里爬出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稍有不慎就会被烂泥裹住,陷进去纠缠,时间一久,命都能丢了。
幸好裴溟已经是初入门的修者,有一点修为傍身,才不至于在里面丧了命。
“走吧,我带你去沐浴。”江与眠往屋里走,踏上台阶后停下,转身朝后看去。
站在原地的裴溟这才动了。
他低着头走,视线盯着自己的脚,每走一步,那些干掉的泥巴都会在地面留下痕迹,脏污不堪,身上这件纯白的衣裳也染了污迹。
循着记忆,江与眠推开房门。
这是原主的房间,云遮峰只有原主一个人住,虽然有闲置的空房,但里面大多都是空的,连浴桶也只有这里有。
他绕过大屏风,来到里间的角落,这里被另一面叠扇屏风围了起来,浴桶就在里面。
虽然有法术可以洁身,但原主因为习惯使然,浴桶也是常用的。
浴桶旁有个高凳,上头放了木头匣子,装着澡豆香片,便于取用,旁边还放了一个没有任何雕饰的白玉瓶。
江与眠拿起玉瓶,倾斜着往浴桶里倒,源源不断的水流了出来。
以裴溟的身高来说,浴桶着实有些大了,水也不必添太多。
他又拿出一个小盒子,倒出赤红的火晶石放进水里,不多时水面就冒起热气,这远比烧水来得快多了。
指尖探了探温度,觉得可以了他掌中灵力一动,隔着水取出火晶石放好,这才回头喊裴溟:“可以了。”
年幼的主角沉默安静,直到现在连话都没说过。
江与眠在房里取了件外袍,他垂眸思索,没有立即离开,随后看向裴溟:“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其实这些他都知道。
站在浴桶前没动的主角抬头看他,末了才开口:“裴溟,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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