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家组织的打捞队都是些精壮汉子。
上衣一脱,一溜儿的腱子肉。
这群汉子的正前方,有个叼着烟杆的老人。
老人穿得寻常,一身粗布衣裳洗得发白,续着山羊胡子。
“姐姐,杨伯伯来了。”
安安拉了拉吴秋秋的手。
吴秋秋见那位杨伯伯腰间挂着铜铃。
而铜铃是用白色的麻线穿着的。
麻线通常是在下葬的时候用来系孝衣。
所以才说披麻戴孝。
杨伯伯用铜制的烟杆敲了敲船梆,又从袋中掏了七粒阴米丢进水里,侧着身子看阴米沉入水里的速度。
最后再倒了一杯黄酒进去。
整个过程都面目凝重,那些打捞队的也紧张地看着杨伯伯的脸色。
就等杨伯伯说话。
“吴秋秋,他们这是在做什么?为何还没有开始打捞?”
昨晚雨势那么大,桥墩砸下来,尸体在水中逗留那么久,只怕都被湍急的河流冲向远方了。
打捞的难度可想而知。
骆雪然很不理解,为什么还在等?
“那个老伯,应该是捞尸人。”
“在下水之前,得做好准备,不然被水猴子缠住可就麻烦了。”
吴秋秋解释道。
虽然和捞尸人没有接触过,但是从前偶尔间听李慕柔提过,捞尸人也是吃死人饭的一种职业。
并且相当危险。
哪条河没有淹死过人?
而水猴子又是怨气极重的一种阴物,还特别热衷于找替身。
当初自己在吴家村,和嫂子去看鑫鑫的时候,那天适逢七月半,不就差点被抓了替身?
这种危险的职业,少有人去做。
杨伯伯算是厉害的了。
所以,每次下水打捞之前,都得做足够的准备。
就比如方才那烟杆敲船梆子,又叫‘敲山震虎’。
意思是有人要下水了,水底的东西注意着点,不要招惹。
撒阴米,叫做‘探水路’,阴米下沉得快,说明水底可能有漩涡,危险,不可入水。
若是慢了,可能有水草缠住了尸身,有点麻烦。
不快不慢则是刚刚好,适合打捞。
倒黄酒呢,则是‘借道’。
俗话说先礼后兵。
我请你饮酒,那你就别为难我,借我道把尸体捞上来。
最后,吴秋秋见杨伯伯将腰间麻绳穿过的铜铃挂在了船尾上。
铜铃正好压入了水中。
水中铜铃一般不会响,若是响了,就得小心是不是被水猴子抓住了脚,要小心。
做完这些以后,吴秋秋见杨伯伯又对那些汉子吩咐了什么。
一人给他们拇指大小的一罐油。
“姐姐,那是什么?”安安好奇地询问道。
吴秋秋回头,见骆雪然也一脸求知若渴地看着她。
便摇了摇头解释道:“那是尸油,一般是老捞尸人祖传下来的。”
“尸油?”骆雪然脸色发白:“带那东西干什么?”
“松骨。”吴秋秋面无表情:“尸体在水中泡久了会僵硬,抹点尸油松松骨,好把他们带上来。”
骆雪然咽了咽口水,怎么听吴秋秋越说越觉得邪乎了?
捞尸体,竟然要提前做这么多准备工作嘛?
果然各行各业都不容易。
此时,杨伯伯又从自己的木箱子里取出了很多麻布,给那些汉子们系在腰上。
“大家记住了,捞到尸体先遮他们的脸,别让太阳直射到了,各自带一把匕首,若遇水草缠住,不要回头,直接砍。”
“方才我已经用阴米探路,尸体只怕被水草缠住,大家小心。”
说着,他从箱子里取出了若干红线绑着的铜钱。
可在水中辟邪。
“大家上船吧,一路小心。”
杨伯伯对着那些汉子点点头。
那些汉子脸色有些紧张,深深吸了口气,依次上了船,往沉桥的地方划去。
杨伯伯却在岸边跪下叩首。
口中念念有词:“诸位老伙计,借个方便。”
他久久没有起身。
直到船划到了沉桥的地方,他才直起身子,却突然脸色剧变。
他的铜烟杆,断了......
吴秋秋也看在眼里,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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