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五年, 陆锦锦再次回到了静华宫。
明明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可静华宫却好像还是当年那个样子。门口处挂着的红灯笼还是当年陆锦锦踩着梯子挂上去的那个。
上面的剪纸歪歪扭扭的, 是她的手笔。
推开门,院子里一角竟种了葡萄藤,此刻长的正好,绿意盎然的,下面还搭了一个秋千。
陆锦锦一下愣住了。
记得五年前,她刚来静华宫的时候, 做什么事都兴冲冲的,凑在谢承身边叽叽喳喳。
“殿下,我们在院子里搭个葡萄架怎么样?夏天了一定很好看的——”
……
“姑娘怎么了?”素柳见陆锦锦顿住脚步, 问道, “姑娘脚伤还没好,咱们快进去歇着吧。”
陆锦锦抿了抿唇,点点头。
她住主殿,是谢承以前住的屋子。屋子里的陈设一如当年,都是她拼拼凑凑硬是摆上的。
瓶口碎了一半的七彩的琉璃瓦花瓶, 缺了半个支腿的一扇双面绣的屏风。
一景一物,悉如当年。
陆锦锦站在那儿, 一瞬间只觉得呼吸都滞住了。这里的一切太让她感到熟悉, 又太让她感到窒息。
沉默了好久,她才慢吞吞的开口,“要不……我还是住到偏殿去。”
“这可不行。姑娘, 静华宫本就偏僻, 除了主殿修缮过, 其他的偏殿都破破旧旧的, 不能住人。”
素柳不由分说的扶着陆锦锦坐到床榻上, “姑娘快歇一歇,奴婢给您端牛乳糕来。”
陆锦锦不吭声了。
她躺在床榻上。明明枕头被子都是新换的,可她偏偏又觉得处处都是谢承的味道。
她烦躁的拧着眉头。
谢承怎么阴魂不散啊!
-
乾坤宫内。
成顺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碗汤药递到桌案上,“陛下,该喝药了。”
看了一堆折子,谢承此刻有些头昏脑胀的。他拧着眉头,揉了揉额角,语气低沉,“静华宫那边怎么样?”
成顺低声道,“一切都是按照陛下的要求布置的,保证和五年前一模一样。”
谢承淡淡的“嗯”了一声。
“姑娘中午用了一碟子银丝卷,小半碗牛乳。”
谢承皱眉,“她现在身体还没恢复好,尽吃这些零嘴。叫素柳哄着她,多喝着进补的汤汤水水。”
成顺忙应下。
谢承又把目光落在了那碗汤药上,语气平淡,“倒了吧。”
成顺苦着脸,“陛下,您的病眼看着就要大好了,还是得多喝药才行。”
谢承嗤笑,“就是不能这么快好。”
他有些不耐的挥了挥手,随意道,“抽空叫素柳来朕这儿回话。”
成顺无奈,只得道,“是。”
-
静华宫安静,陆锦锦反倒是不那么愿意出门了,大部分时间都坐在葡萄藤下的秋千上,黑曜偶尔会跑过来陪她。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陆锦锦躺在院子里的凉椅上昏昏欲睡。
听见脚步声传来,她抬了抬眼,就瞧见素柳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
不用想也知道,又是进补的汤药。
这几日,素柳可没少给她灌这些汤汤水水的,陆锦锦一瞧就头疼,却也知道素柳是奉了谁的命,不忍心叫她太为难,便也只能捏着鼻子喝了。
“姑娘中午吃的少,奴婢去小厨房炖了鸡汤来,姑娘喝两口吧。”
陆锦锦没兴趣,懒懒道,“放在一旁吧。”
素柳难得这次没再劝她,听话的把托盘放到了一旁的桌案上,她走上前,替陆锦锦打着扇子。
“其实姑娘要是觉着烦闷,也可以出去走走。”
“宫里都没什么意思。”
“再不然,姑娘去看看陛下吧。”素柳大着胆子开口,“陛下病了好几日了,近两日更是严重,接连两日都没上朝了。”
病了?
陆锦锦蓦地想起在花园凉亭里见到的谢承,确实脸色苍白的不寻常。
陆锦锦心思千回百转,面上却平淡如常,“他是皇帝,千万人簇拥,同我有什么干系。”
素柳叹气,“姑娘何必同陛下这样僵持下去呢。陛下对姑娘的情谊,我们做奴婢的都看的到。那日姑娘从阁楼上一跃而下,陛下惊的当场就吐血昏了过去。”
陆锦锦一时愣住。
吐血了?
这件事,她怎么从未听谢承说过。
不过也是,谢承那样的性子,有什么事也只会埋在心里。
“好了别再说了。”陆锦锦阖上眼,淡淡道,“我困了,要睡一会儿,你退下吧。”
素柳点点头,拿了一个小毯子给陆锦锦盖上,才又蹑手蹑脚的退下去了。
院子里安安静静,只有偶尔风吹过树叶的哗啦声。
陆锦锦躺在那儿,却一点困意都没有。
她现在一时有点无措,她不知道自己这一步棋是不是走错了。
纵身跳楼,她到底是在逼自己,还是在逼谢承?
一直到吃过晚饭,陆锦锦都瞧着心情不大好的样子,素柳仔细打量着她的脸色,也不敢再说去看陛下这件事了。
可偏偏陆锦锦自己提起来了,“吃多了,去外面走走吧。”
结果这一走,就走到乾坤宫。
脑子里糊里糊涂的,等走到门口,陆锦锦反而不敢进去了。在门口吹了好一会儿的风,她还是决定扭头回去,谁知道还不等她转身,成顺从里面走了出来。
“姑娘来了怎么不进来。”成顺笑眯眯的,走上前,不由分说的扶着陆锦锦往里走。
没办法,陆锦锦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殿内充斥着一股子浓浓的中药味。
陆锦锦微微皱眉。
真病了?
她往里走了两步,
撩开层层薄纱,她瞧见了懒懒靠在榻上的谢承。他微阖着眼,似是在小憩。穿着一身玄色的长袍,胸襟领口处微微散开,露出锁骨上的一颗红痣。
陆锦锦不自在的移开目光。
听见了细微的脚步声,谢承猛的睁开眼,眼神冷冽,却在触及到陆锦锦的那一刻瞬间柔和下来。
他揉了揉额角,沙哑的开口,“怎么过来了?”
“就,吃多了,又听说你病了,顺便来看看。”陆锦锦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尴尬,她结结巴巴道,“那我先回去了。”
“陆锦锦。”谢承淡淡开口。
“我是病了。”
男人半阖着眼,好似漫不经心,“你来看望病人,就只是远远的,客套的说一句话吗?”
“陆锦锦,你病着的时候,我是怎么对你的?”
陆锦锦咬着唇,一时有些说不出来话。
确实,她缠绵病榻的时候,谢承衣不解带的守在一旁,甚至连每日要喝的汤药都是他亲自端过来吹凉了一口口喂着她喝。
陆锦锦有些愧疚。
她走近两步,低声开口,“你病怎么样了?”
谢承捂着帕子,猛烈的咳嗽了两声,声音沙哑,“没什么要紧的,就是偶尔会咳血。”
他摊开帕子,上面是殷红的血迹。
“……”
陆锦锦眉头皱起来,“好端端的,怎么就咳血了?太医怎么说?”
谢承无所谓的笑了笑,“少年咳血,命不久矣。”
陆锦锦彻底无话可说了。
她扭头就要走,“我去叫太医来。”
“陆锦锦,你关心我?”
陆锦锦猛的顿住脚步。
她冷着脸,“不然呢?让我看着你死?”
“这种事,你不是已经我尝过了吗?”男人淡淡的笑了,“看着爱人在面前死去的滋味,你让我尝了两遍了。”
陆锦锦沉默了。
她默默的往前走了两步,轻声道。
“谢承,是你逼我的。”
谢承从床榻上坐起来,他慢慢的,一步步的走到陆锦锦面前。
伴随着男人的靠近,陆锦锦的心好像一点点的都被揪起来了。
她不可控制的想到阁楼里那些场景,一时脸色有些发白,忍不住的想后退。
可却猛的被男人拽住手腕。
“你不是要跟我谈谈吗?”谢承语气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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