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碰我。”
他搭在她颈后?的冰凉长?指一寸寸敲打,气息紊乱,阴沉沉威胁道:“别?惹我。”
不是交易吗,好,就交易。
说罢他重重吻在她耳垂之上,几乎是咬,烫烫的,蕴含了暗流涌动的复杂感情。
王姮姬彻底瘫了下来,寒颤自脚底窜,恐慌的阴云彻底将她笼罩。
她没?得逃了。
因为对方完全是个疯子。
她流露悲哀,只?求活命。
郎灵寂亦无语,事情本不该这么复杂的,明明他们可以相?安无事。
·
坐船回到了建康。
回程比去程快了许多?,因为江南地势地,船只?顺流而下只?用了三天左右。
郎灵寂死死牵着王姮姬的手下船,王姮姬面如菜色神情疲沮,夫妻二人隔着厚厚的空气墙,仿佛宿世的仇家?。
王戢等人正在码头上迎接他们,他们走了三个月,王家?像缺了什么。
王戢满怀思?念:“你们可算回来了!”
郎灵寂面无表情,拒人于千里之外?,王姮姬被他攥得难离寸步。
气氛史无前例的尴尬,出游一次,两人相?处似乎并?不那?么愉快。
回到家?中接风洗尘,菜肴丰富,阖家?团聚热热闹闹。此次家?宴不仅仅接风洗尘,还庆祝王家?在宫变中取得的胜利。
用过饭后?开祠堂祭祖,王姮姬为家?主?,对祖宗上三炷香。刚才琅琊郡回来,她对黑森森牌位上那?些逝去的祖先?有了一层深刻了解,敬香愈加虔诚了几分。
象征着王家?历代祖先?功绩的“吕虔之佩刀”,擦亮出最闪耀的功绩,历朝历代琅琊王氏都没?像本朝这般巅峰过。
王戢等王家?子弟跪在王姮姬身后?随之敬香,他们作为孝子贤孙,一来完成了王章临终前意愿,“扬名显亲,光耀门楣”。
二来,王戢在关键时刻也克制住了权力欲的膨胀,恪守了“王氏子弟永不能登皇位”的家?训。
王氏家?族的泥土滋养了每个儿女,儿女反哺王氏,使这片泥土更肥沃丰腴,为后?世提供更高的台阶。
——无忝皇祖,式救尔后?。
不要玷辱祖宗,拯救家?族后?代!
王姮姬和王戢这一代很好传承了这一条家?训,可谓是王家?的中兴。
富贵和权力是场滚雪球的游戏,一旦入局就没?有退出的余地,要么风风光光赢得家?族荣耀,要么遗臭万年身死。
王姮姬不怪罪错传戒指的爹爹,见死不救的二哥,各扫门前雪的兄长?们,甚至不怪罪着吃人的豪门联姻制度……因为她内心清楚,真正的敌人只?有一个。
那?人的名字烙印在骨骼上,生生世世犹如阴影纠缠着她——
郎灵寂。
出了祠堂,他正在树下等着她,一股宁静的气场,清冷静谧而又孤独。
有了上次教训,王姮姬俨然变得更谨慎,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拎裙缓缓过去。
“完事了?”他淡淡问?。
她说,“完事了。”
郎灵寂驾轻就熟拢住她的腰,离开肃穆森严的祠堂。王姮姬跟随他的脚步,入目王宅雨后?寂寥荒凉的冻春。
王宅,旁人仰望不得的富贵之地,却是她一生的桎梏之地,囚禁之所。她想要的写诗骑马做梦,终其一生无法达到。
小湖的风景被拱形的月洞门圈住,仿佛一幅装了框的画。青砖白瓦小桥流水,王宅内移步换景,淡雅与深邃。
漫步在幽森园子中,郎灵寂忽然平静地说:“你不爱我也没?关系。”
他释然了,与自己和解,熄灭了两情相?悦的指望,心肠重新硬如铁石,似乎极度耿耿于怀这件事。
“……我喜欢你就够了。”
王姮姬额头碎发被清风吹开,心头激灵灵发瘆,被这句话打入万丈深渊中。
腻了她尚有逃脱的机会,喜欢则代表永不放过。他千万别?喜欢她。
“别?说笑了。”她颤声。
郎灵寂停下来,在镂空剔透的太湖石旁,清晰而深切的逼近感:“反正要你的喜欢也没?什么用,是吧……”
王姮姬右眼皮在狂跳。
化解暴力唯一的办法就是给施暴者爱力,可惜她没?有这种东西。
她竭力保持镇定:“你也说了我们是交易关系,怎么能谈情说爱?”
郎灵寂呵呵嘲讽冷笑,暧昧地剐着她的面颊,“若我一定想呢,姮姮。”
王姮姬以一种陌生目光盯着他。
哑口无言。
她道,“想?想什么。”
郎灵寂头脑清醒得很,既然她不爱他,他也不低声下气乞求了。
他得到她的人足矣,何必纠结她的心,左右她一生一世都逃不开他。
“你知道。”他道。
郎灵寂牵住她的手继续向前,细如牛毛的小雨稀稀疏疏落下来,给王宅内恬淡淑静的景色蒙了一层雾纱,湖面荡漾千万圈涟漪,每扇漏窗都透着独特的风景。
他内心宁静而踏实。
有他的王姮姬在。
王姮姬默然无语随他走着,心头也渐渐清明了。一辈子很长?,不必争在这一时,焉知日后?她没?有逃离的机会。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滴水穿石,她迟早能摆脱郎灵寂的。
烟紫色的晚霞落下一轮硕大的圆日,两人并?肩的身影走进厚重的大宅院中,渐渐消失在黑暗中不见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