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戢喜获麟儿大?摆席面, 门庭熙熙攘攘喧闹如一锅沸水,许多宾客从外地刻意赶来,席面整整持续了?三日。
郎灵寂即将做琅琊王氏家主的消息不胫而走, 外人对此毫无意外。
郎灵寂在王家声望极高, 危难时跪宫门拯救阖族性命,王家人皆以郎灵寂为标杆。一直以来,王家人不服王姮姬这女子当家主, 碍于老家主遗命加之王戢的铁腕威胁,才勉强承认她的地位。
现在终于回归正?轨, 有个像样的男人担任王家家主了?。
据说是王姮姬主动让位的。
郎灵寂和王姮姬是夫妻, 两人谁当王氏家主都无所谓。
至于王戢血统虽纯, 因?为操练军队需要长期驻守在外,无法行使家主管理行政和中馈之责,便?与家主之位无缘了?。
外面的人都传郎灵寂本就没多爱王姮姬,王姮姬还?傻傻将家主之位拱手交出去, 完全是自取灭亡,以后要变成一颗废棋了?。
王姮姬自己倒不觉得, 她心甘情愿做这桩交易的。她这家主做得窝窝囊囊仰人鼻息, 莫如及早丢出去换取利益。
三个月的自由时光,多么甜蜜美?好的诱惑,让人想起来心里?甜甜的。
春日,冯嬷嬷殷勤帮王姮姬收拾出游的行囊, 三个月得带不少东西。
桃枝道:“小姐在咱水工明秀的建康住惯了?经得起北方的风沙吗?听?说那边的饮食习俗更咱们这儿大?不相同。”
王姮姬挑拣自己素日爱把玩的小物件, 一件件交由冯嬷嬷放进行囊中, 道:“自然习惯, 我小时候经常和娘亲往北方去。”
琅琊王氏的祖籍临沂琅琊郡孝友村,有先祖王羲之洗笔的墨池, 潺潺流淌不绝的孝子泉。那里?是王氏的根脉,王家子弟走到哪里?都会缅怀思念的故土,流淌在王家子弟血液中一生一世忘怀不掉的。
桃枝嘟囔:“琅琊郡是姑爷的封地,要是姑爷陪小姐去就好了?。”
王姮姬笑容凝固,险些忘记郎灵寂还?有琅琊王这一层身份。
冯嬷嬷连忙打岔道:“丫头片子胡说,姑爷日理万机哪有空陪小姐。小姐这次随裴公子回河东裴氏,既探望了?外祖母又重游了?琅琊郡故土,两全其美?。”
王姮姬道:“我自己去。”
她将行囊收拾得七七八八,春日融融,裴锈正?和王戢等人在后花园。
王戢一见到她便?劈头盖脸责问:“九妹,你?要去北方裴家看外祖母?这么大?的事竟然瞒着二哥。”
裴锈面前摊着一张路线舆图,显然是裴锈将出行计划告诉王戢的。
带走人家的女儿总要先告知?清楚人家的家人,免得又被误会拐带绑架。
王姮姬赔笑道:“二哥前几日忙于照料公主和烨儿,现在知?道也不晚。”
王戢责怪:“你?要去三个月这么久,家中诸事如何是好?难不成你?真把爹爹传下来的家主之位让给雪堂坐?”
王姮姬嗯了?声:“他做挺好的,他会一直保证琅琊王氏禄位的。我和他商量好了?。”
王戢摇摇头叹息 ,姮姮也太?草率了?。所幸雪堂是个值得托付的人,自己日后征战在外,雪堂能在内执掌家主大?权,王家倒可以平稳维持下去。
“二哥真拿你?没办法。”
裴锈招呼王姮姬过来,详细商量一下出行路线,计划走水路。北方是匈奴和羯族的地盘,盗贼蜂出,水路比走陆路安全得多。而且春日冰雪消融,河流水量充沛,行船比马车快了?数倍。
“表妹以为如何?”
王姮姬认真听?了?半天,“表哥经常南北往来,经验丰富,我听?表哥的。”
裴锈听?她话语隐藏的夸赞之意,脸色微红:“表妹谬赞了?,只?要表妹不晕船一切我皆帮你?规划好。”
王戢随之瞧了?眼?路线图,暗哼,岂有此理,王姮姬竟跟逃难似地逃离本族。
王姮姬拿出携带物品的清单给裴锈看,问他还?有什么遗漏的。
裴锈惊讶,“带这么多东西,表妹是准备搬家不回来了??"
这话似触及了?某种禁忌,王姮姬忙解释道:“不是,毕竟很?久没去过北方了?,水土不服,多带总比少带好。”
裴锈掩唇而笑:“放心,我河东裴氏也是名?门望族,诸物齐全,还?有很?多你?们建康吃不到的独特物产,你?什么都不用带。祖母至今为你?保留着闺房,时时派人打扫,干净又温馨,你?直接入住便?好。”
王姮姬亦微露笑颜,舆图上连成的短短直线,舟车却有五六日路程。探望外祖母,重游孝友村,三个月自由自在的时光,便是回来立刻死掉也不枉了?。
春水荡漾,茜红的桃花大片大片地盛放,掉落的花瓣撒在小湖中,湖水倒影着朱色的雕梁画柱,亭台楼阁,景色温柔而和暖,生机勃勃代表希望的阳春三月,人世间也充满了?希望。
王姮姬倚在树下在木板画画,遐想孝友村如今的模样,她很小很小时候喝过那里一口井水,不知?水井如今还?在不在。
桃瓣轻柔飘洒在她肩头,一部分落在了?画笔之间,便?蘸着颜料将桃花涂抹在宣纸上。她要将这幅画描绘琅琊王氏的美?景的画一同带走,叫北方的外祖母也看看建康春色和秀气的秦淮河。
天空云淡风轻,白云绵软流动,幻化成飞马、大树、蘑菇的样子。春风淰淰,日子如水般流动,岁月安宁静好。
王家人都知?道主母要往北方小住了?,里?里?外外帮忙打点行囊和马车。
她的哥哥们知?她要离开三个月之久,争先恐后送些体贴的小玩意儿,亲热话说个不停。
王戢刀子嘴豆腐心,表面虽不愿她跟裴锈去那么远的地方,私底下还?是塞了?她钞票纸以及一队精兵随行护送安全。
一切准备就绪,唯有一个人从始至终沉默着,半点动静也无。
那个人的沉默才最?令人恐怖。
冯嬷嬷愁眉:“小姐,您要离开这么久姑爷心里?难受,这几日姑爷都没用什么饭菜,总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王姮姬迟疑:“他不愿意会直说的吧,他又不是忍气吞声的人。”
冯嬷嬷劝道:“老奴知?道小姐和姑爷素有嫌隙,但姑爷毕竟对您有情。他不忍拂您心愿,独自将酸楚承受下来。”
王姮姬担心节外生枝,唯恐临行了?郎灵寂又反悔,便?托人给郎灵寂带话说自己身体不适,这几日无法同房。
郎灵寂那边很?快答应了?,他刚刚重回中书监之位,也有极多的公事要处理。
王姮姬又忐忑不安等了?两日,没等到郎灵寂把传家戒指和家主印玺退回来。
她这才稍稍放心。
——郎灵寂多半默认了?这场交易,否则裴锈和王家下人这样大?张旗鼓地准备出行船只?和行囊,他会不知?道?
冯嬷嬷道:“小姐也别把姑爷想得太?坏了?,除了?和离,他在大?事上素来是尊重您的选择,尊重咱们琅琊王氏的。”
桃枝提到:“之前您入宫姑爷就是一个人独守空闺,下面人给他塞了?多少女人他都拒绝了?。他好不容易与您重逢又要分离三个月,搁谁都得难受一阵子。”
王姮姬惴惴不安,一面畅享与裴锈去北方后的未来,一面担忧眼?下。
她还?差最?重要的东西没得到,情蛊的解药。
没有解药她如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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