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城公主欲言又止,喉咙酸软哽咽。王家正处于?最艰难时刻,她被当成人质送宫里去,与亲人分道扬镳。
“姮姮,我,你一定要……!”
“我知道。”王姮姬止住公主,唯恐孕妇伤心太多动了?胎气,用帕子?擦干她眼角的泪痕,柔声安慰:“殿下?请放心,家中万事有我和郎灵寂。”
本来好好的一个家骤然变得风雨飘摇,叫人如何?不垂泪。公主作为局外人被无情卷入这场风波中,足堪可怜。
王姮姬多留了?个心眼,叫冯嬷嬷随行公主侍奉。
女人生?孩子?是鬼门关走一遭的大事,冯嬷嬷从?前做过稳婆,晓得为孕妇接生?。万一有奸恶之人试图在生?产时暗害公主,冯嬷嬷也好照应着。
冯嬷嬷老?目含泪,从?马车探出脑袋回望:“主母娘子?,您自己要保重!”
王姮姬站在原地被行驶的马车抛得越来越远,萧瑟的寒风吹得衣襟飘扬,遍体生?寒,孤独和悲凉一层泛过一层。
她和公主之间仅仅是一场细若微尘的离别,琅琊王氏与皇族惊天动地的大战即将拉开帷幕。
……
江州传来情报,王将军在大肆操练军队,排兵布阵,运输各种辎重武器,收割粮草,俨然一副备战的姿态。
在大本营,王戢命兵将在围绕军帐的位置放了?一圈锣鼓,每日固定的时间由固定的人鸣响,咚咚的鼓点声激得长江水沸腾激荡,啪啦啪啦拍打在岸边岩石上,豪气直冲霄汉,杀气蒸腾。
这些卫兵并非皇命指派,而是跟过王戢出生?入死的,只?认王戢不认皇帝。杀进宫清君侧对他?们来说?完全是正义的行为,不存在造反的概念。
就算王戢真想做皇帝,这些人也会立马跪地齐呼“万岁”。
王戢万事俱备,锐气逼人。
建康这边的王氏子?弟却苦不堪言,因?王戢的谋反,他?们所有人处于?异样眼光笼罩之中,只?侥幸保得原职,实权统统被撤走,与架空无异。
家族沾染了?谋反罪名,无论是否确有其事,个人的清白总要蒙上一层污垢。根本不用皇帝吩咐,王氏子?弟自动被排除在核心权力之外。
王家许多失势的官员找到郎灵寂,求他?想想办法。王戢大逆不道连累整个家族,他?们不能生?生?被陛下?怀疑,坐以待毙。
郎灵寂也并无良策。
朝廷口诛笔伐的核心在郎灵寂身上,郎灵寂作为王戢昔日盟友、妹夫,与王戢过从?犹密,是嫌疑最大的。
一波又一波的攻势朝郎灵寂涌来,墙倒众人推,他?俨然居于?炭火之上。
陛下?召见郎灵寂,将王戢的反信丢给他?看,盛气凌人地质问:
“请问中书令这是何?意?”
郎灵寂拆开信封静静看了?,良久,道:“乱臣贼子?历朝历代都有,今朝不幸竟出自微臣之家,微臣始料未及,深感哀痛。”
司马淮见他?的情绪哪里像哀痛,疑云大作:“中书令当真不知此事?”
郎灵寂否认。
司马淮道:“王戢素来与你交情过硬,信中多次提到‘为你鸣冤’,认定朕嫉妒贬,觊觎你妻,你敢说?不知?”
“微臣,确实不知。”
郎灵寂神观冲淡,依旧是昔日法而不威,和而不亵的模样。
立于?阶下?,澄如明镜,新泉涓涓然,似一堆洁白的雪花,山谷中激荡汹涌激荡的急流,扰之不浊,泰然自若。
“陛下?不能因?为别人替微臣伸冤便怀疑微臣吧,毕竟嘴长在别人身上,微臣如何?控制得了?。”
“至于?觊觎臣妻……”
他?轻轻反问,意味悠长,
“难道陛下?不是吗?”
若有若无的冷笑回荡在金碧辉煌的皇宫大殿中,诮得人骨髓发?寒。
司马淮被说?中心事,面色顿时红了?,浑身燥热,恨得牙根痒痒。
郎灵寂是帝师,当面交锋总是要吃亏的,长袖一挥,先放他?离开。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司马淮表面宽容郎灵寂,暗中命血滴子?查探。
血滴子?潜入郎灵寂的居所,发?现他?作风清简,俭可养廉,私密之物少得可怜,并未发?现挑拨王戢造反之迹。
……好像真是王戢自己造反的,与郎灵寂无关。
司马淮不信。对郎灵寂多年?的了?解,这位帝师装得云淡风轻,实则心黑手硬深不可测,是最难对付的一个。
王戢深深信赖郎灵寂,能有今天的成就完全是郎灵寂一手辅弼托举的。
造反这么?大的事,王戢不可能不先问郎灵寂的意思。郎灵寂最擅长的就是雁过无痕,抹掉一切罪证存在的痕迹。
司马淮知道,光凭不疼不痒的询问,郎灵寂是不会冲卖王戢和琅琊王氏的,必须大刑伺候。
郎灵寂要保护琅琊王氏,他?就毁灭琅琊王氏。瞧瞧到底是二人之间的交情硬,还是御史台的刑具和钢刀硬。
王戢寄送反书的第三日。
御史台得了?陛下?手令,抄围琅琊王氏,正式提审郎灵寂。
冰冷沉重的镣铐,套在了?郎灵寂冷白秀致的手腕上,
“中书令大人,麻烦您走一遭 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