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踏春变故猝起, 王姮姬的手肘在混乱中被磋伤,敷着跌打损伤的膏药,在榻上静养, 后?续再没有出过门。
襄城公?主?亦动了很大的胎气, 回?到公?主?府,由母亲慎贤太妃亲自照料。
刺客似身负超强的武艺,在建康城中又有高人襄助, 能在王氏天?罗地网的搜捕中逃之夭夭,销声匿迹。
王姮姬手肘的轻伤好得差不多?, 心脏却痒得很, 四肢在发寒, 常常莫名其妙出神,隐隐有情蛊发作之兆。
上个月十五她服下了解药,平安无虞,这个月十五她两手空空。
一颗解药竟不够。
她本以为够的。
不同?房, 解药必须严格按剂量月月服用,否则情蛊就会破土而出。从前她和文砚之破解的那种还?算轻缓, 这次的情蛊更猛恶, 对剂量要求也更严苛。
郎灵寂,他?骗她。
他?明明说一枚够的。
就像是前世他?骗她那是糖一样,断药半年,她吃光了所有残余的糖, 最终蛊症无可抑制, 油尽灯枯而死。
江州战场正自激烈, 他?似乎忘记了情蛊这回?事, 没有给她补送解药的意思。
王姮姬卧在榻上,取来了纸笔, 垫着小桌板,欲书信一封寄给郎灵寂。毛笔蘸满了墨汁迟迟不落下,写两个字,又被她团皱扔掉了。
她求他?没用,他?心思那样细腻,连她在后?园种树缅怀文砚之都察觉了,怎会忘记情蛊,若想给她解药早给了。况且临走前她还?特意问过一枚够吗,他?说够。
桃枝不晓得事情的原委,柔声劝道:“小姐莫害羞,想给姑爷写信就写,公?主?殿下和二?公?子?时常互传家书呢。”
王姮姬心事重重,置若罔闻。
夤夜,正自睡得迷迷糊糊,忽然间榻边一陷,泛着扑面而来男性气息。
王姮姬睁开惺忪的眼,下意识惊呼,嘴巴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捂住,“……别?怕,是我。”
她还?以为在做梦。
回?过头,月影下依稀是郎灵寂的轮廓,他?一身的清寒,衣裳上浮着冰冷而易散的尘埃,显然刚从外面而来。
顿了顿,她道:“你回?来了?”
黑暗中听郎灵寂道:“瞧瞧你的伤。”
说着一枝昏黄的蜡烛亮起,他?将她寝衣褪至腰窝,胳膊拉开,前后?瞧了瞧。
“还?疼吗?”
二?人是夫妻,裸裎肢体接触无需回?避。王姮姬摇头,疼倒不疼,本来仅仅擦破皮而已,主?要是惊吓过度。
二?哥在襄城公?主?受伤的第二?日就传来了关怀的家书,第四日就赶回?来探望,陪公?主?度过了心悸中最难熬的两日。
郎灵寂此?刻出现,却不像探望。
王姮姬心思流转,一边任他?察看手臂,一边疑神疑鬼,“可是江州的局势有变?”
郎灵寂道:“尚可。”
她舒了口气,又问:“那二?哥和三哥呢,出了什么事吗?”
郎灵寂道:“他?们安好。”
王姮姬暗自斟酌,既非来报噩讯的,必然是给她送情蛊的解药的。
今日恰好是十五。
月亮满盈欲蚀。
默然等?了片刻,却没等?到他?的解药。郎灵寂帮她将寝衣穿回?去,道:“既然没事,那我走了,你好睡。”
王姮姬愕然坐起身,见他?的清冷的背影已翩然离去,清风振袖,浸在一片银灿灿月光中,正人君子?得过分。
这就走了?
她忍不住叫道:“郎灵寂。”
他?在三尺外停了停,未回?头,“有事?”
药呢?
王姮姬贝齿紧咬,犹豫半天?才说出口,“我身体不太舒服,你再给我几颗解药。”
对于情蛊,她早不介意什么上瘾不上瘾的了。她浑浑噩噩地活着,只求少些肉..体的痛苦,精神麻木些,无论?是情蛊还?是什么控制她都无所谓。曾经彻底摆脱情蛊的幻想,也早就破灭了。
郎灵寂静了片刻,道:“出来得匆忙,没随身带着。”
昨夜十四漏夜时分江州暮色水寒,月亮缺了一个角即将圆满,他?独自一人在江边逡巡了良久,有种微妙的孤独感,便?鬼使神差赶回?来了。
王戢说他?无情,不配为丈夫,眼中只有利益,他?是刻意来探望她的。
王姮姬登时捏紧了拳头,有些恼愤,“没带?那你让我怎么办?”
距离三月十五还?有那么久的时光,情蛊会闹死她的,她不能没有解药。
郎灵寂缓缓转过身,黑暗中与她遥遥相?对,长身玉立,颔瘦而唇薄。
最好的解药就是他。
王姮姬迟疑片刻,内心做着极大的挣扎,最终还?是拖着长长的寝衣,走上前环住了他?的腰。明明是暧昧的动作,却章程性地做出来,循规蹈矩,无丝毫动情之意。
“郎灵寂……”
她好似情蛊下的卑躬屈膝的奴隶,面色难过,支支吾吾地说,“你。”
后?半句难以启齿。
仿佛又回?到了前世情景,她是独守空闺的怨妇,依依挽求他?留下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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