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知’总是这样告诫他。
赛缪尔非常疑惑,将工蜂变为雌蜂,难道不是事关蜂族延续的大事吗?
但赛缪尔不会反驳‘先知’。
所以,当那些祭司学徒都能站在阳光下,考察工蜂的训练情况、了解时事、练习祝福的时候,赛缪尔只能亦步亦趋跟随在‘先知’身后。
他看到的永远是那些祭司们雪白的长袍。
为数不多的几次,他偷溜去工蜂采蜜的花丛中,也很快就被其他祭司找到,带回了地下城中。
所以赛缪尔确定,自己不可能给厄尼斯特赐下祝福。
他一贯相信自己的记忆。
“是夜晚!在桑托草原河畔!陛下那天睡着了,误了时间——”
赛缪尔睁大眼睛。
他瞳孔中的金色光环一瞬间亮起。
“你在?!”
厄尼斯特羞愧地低下头。
“是的,陛下。”
长久的沉默蔓延在二人中间。
赛缪尔伸手扶住自己的额头,那时的记忆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
赛缪尔有过一段堪称叛逆的时间。
虽然他的叛逆,就像是水流撞击石子时激起的水花,最终还是会被滚滚长河吞没。
那时,随着他精神力的增长,‘先知’开始禁止他离开地下城。
“让九叠泉重新涌动吧,赛缪尔。”
年少的赛缪尔坐在圣台之上,他仰视着最高处的泉眼。
但它太高了,赛缪尔什么也看不见。
他是雄蜂,不像寻常蜂族一样有着翅膀。
赛缪尔只能利用精神触角时不时去触碰它。
干的。
这口干涸了数百年的泉眼,真的能重新流出泉水吗?
他日复一日地守着这口干涸的泉水,在常年湿冷、不见天日的地底,仿佛自己也要干涸了。
赛缪尔想念地上的世界。
他想念花丛,想念阳光,想念清风。
他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出去看看。
这并不是很难。
‘先知’非常忙碌,而赛缪尔一向听话。
雌蜂侍卫不敢靠近圣地,而他们的巡逻非常有规律。
赛缪尔的精神力不断拉长,纤细的长丝在空中蔓延,它一点点扩散,像是菌丝一般,为他找到了一条出路。
他不费吹灰之力地来到了外面。
这一次,赛缪尔跑得很远。
他知道桑托草原广袤无垠,他一路穿梭,终于找到了一棵树。
它长在河畔,由细小树叶组成的树冠却十分硕大,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是唯一的遮阳伞。
赛缪尔心中无限欢喜,一路奔袭已经让他大汗淋漓了。
怀念的阳光在此刻变成了负担,他快速用清凉的河水擦拭了脸颊、手足,便赤裸着双脚来到树下。
赛缪尔倚靠着树干,从长袍中拿出一本泛黄的笔记。
那是一位已故祭司的日记本。
他言语诙谐,赛缪尔觉得很有意思。
【1782/9/20 热死了
找工蜂练习‘祝福’。失败了。是我祝福词写得不对吗?
1783/6/02 下雨
找工蜂练习‘祝福’,还是那只工蜂。又失败了。他同批的工蜂都变成雌蜂了,这笨蛋还守着我。
我得努把力。
1783/7/12 晴
我敲诈了他一瓶蜂蜜。
1783/08/09 晴
他以为我真的没有花蜜吃,又给我带了一瓶。
拜托,我可是雄蜂啊,怎么可能没有吃的!
但看在他一片诚心的份上,我就勉强收下啦。
1783/12/07 下雪
改了第四十七版祝福词了!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啊!
“在神圣之光下,我祝福你:愿勇气与正义伴你左右,智慧与慈悲指引你的道路。愿你能守护蜂巢,战胜一切艰难险阻。愿神殿的恩典永远照耀你,让荣耀与尊严成为你的徽章。”
我觉得我写得挺好啊(集卡萨、基米尔和莫斯三家之所长)
1784/7/12 热热热
我可能不太适合当祭司吧……
1784/8/10 下雨
训练营不接受两年都没完成转化的工蜂,所以……那只笨蛋工蜂要被其他祭司祝福了。
1784/8/11 还是下雨
笨蛋工蜂没有接受其他祭司的祝福。
他说他等我。
但是工蜂的寿命很短啊,怎么办?
1784/11/12 阴
笨蛋工蜂被逐出训练队了,他又要去采蜜了。
这么冷的天,他会不会冻伤啊?
如果我再强大一点就好了。
1784/11/20 大雨
他四天没来找我了。
他会不会出事了?】
这页笔记上有几滴干涸的泪痕。
赛缪尔翻动书页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心中有些微微的伤感。
工蜂相较与雌蜂而言,是非常短暂又脆弱的存在。
他抬头看向远处,桑托草原这样广袤,其中又掩埋了多少工蜂的尸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