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秋愣在原地,像是接受到错误指令的机器一般,两眼痴痴地望着老者,对方面色平静,一双白眉沾染着不知名的污渍,将其如同死水般的目光挡去了七分。
老者惜字如金,并没有重复自己的话,而是低头在自己残破的衣服口袋里摸索着什么——其实根本不必摸索,这个口袋上有一个比口袋本身小不了多少的破洞,只由几根勉强连结的毛线苦苦支撑。
里面“装着”的东西也早已被荣秋看了个满眼,是一封书信。
对于终日守着一个破碗的荣秋来说,这东西实在少见,从其第一次出现时,便被他在自己小小的名单上列位最不值钱的一样东西——似乎只有大户人家才吃饱了撑的会用这玩意儿,根本不会出现在吃不起饭的穷苦人家里。
“若是这东西和银子一样能换饭吃,岂不是人人都得备上几份?”
然而,老头将其从兜内取出时,却处处透着小心谨慎,显得格外珍视。
直到一双苍老到不成样子的手将信捧到其面前时,荣山才第一次有机会仔细端详这象征着富贵奢侈之物。
书信的边角已然有些泛黄,上面的些许字迹已然被汗水打湿,渲染开来后又重新晾干褶皱。
荣秋至此还不曾识得一个大字,但这些字迹仿佛有什么魔力一般,将其目光死死抓住,不容其挪动半分。
“这是什么?”
不觉间,荣秋也说出了七年不曾说过的新字眼,老者也不吝啬,又抛出几个字来。
“喜欢吗?”
“嗯。”
“学学?”
“好……”
当天晚上,老者没有带回满是虫洞的青菜,也没讨出沾染着黑色淤泥的馒头,而是双手各自拎着一大张宣纸,干净雪白,与其身上的穿着显得格格不入。
纸张铺在地上,荣秋随手从地上抱起两块石头,分别压在纸的两角。
老者猛然抬头,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你怎么知道?”
荣秋被这突如其来的新词汇吓得不清,险些超后摔倒。
“什么?”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荣秋从这个老头的嘴里接连学到了不少新鲜字眼,与此同时,也学会了不少字词的写法。
研习工笔本是件苦差事,但荣秋却常常学的起劲,甚至没有察觉到两人的吃穿用度比以往都愈发拮据。
这一天,在用罢了晚饭后,荣秋像往常一样,在路边挑出一块光滑圆润些的石头,将其小心搬起,而后缓缓压在宣纸上,又去溪水边涮过毛笔,端坐在地上等待着今日要学的题目。
但老者今天却似乎并没有要过来的意思,只是靠在墙角,望着天边若隐若现的月亮发呆。
荣秋小心靠近,侧耳倾听,尽管动作很请,却被老者瞬间转头发现,气氛一度尴尬起来。
许久,老者叹了口气,声音很轻,不像是他这个年纪的人能发出来的动静。两片满是死皮、泛着死气的嘴唇缓缓张开,吐出些含义不明的抱怨。
“唉,等你学会了,我也就该走喽。”
荣秋不明白,他这么老,还能走到哪去,只觉得心中伤感,掉下几滴比这句话还要含义不明的眼泪。
又过了许久,荣秋生出了新的感慨——除了教授书法外,这个老头可能还会点占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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