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却是何曲?与先前的完全不一样!”燕华随口道了句,转头去看幼蕖,“我怎么觉得有凡俗华贵之气?”
却见幼蕖神情怔忡。
幼蕖略听了一段,不由开口道:
“这曲儿,我却是听过的。该是名为《清平调》,是也不是?”
戴清越讶然:
“似乎是叫这个名字,对,我依稀记得有‘清平’二字。”
她手底乐声未断,余音袅袅处正是新旧转段之际。
幼蕖听出正值第二段初始,当下接住,手按节拍,随乐唱道:
“乱后浮生半壶酒,山中甲子一梦阑。
记得旧山烟水好,和风轻放小蓬船。”
一曲既了,她不胜感慨,此曲勾起她多少旧念,实在是下意识就顺口唱了出来。
这回轮到戴清越惊讶:“李姑娘你……怎地也会此曲?”
戴清越不仅惊讶于幼蕖知此清平调,更惊讶于她明明娇憨清澈、青春正好,却唱出世事变幻的悲凉,她才活了多少年?却道什么“乱后浮生”“山中甲子”,不该有这样的阅历与感慨啊!
幼蕖手拍船舷,余音未已,眼神里尚有不符年龄的沧桑之意:
“此曲应是来自我出身的那处小界,本系宫中雅乐,我姑姑自幼即习此曲。来青空界后,姑姑思念故土时,会抚琴以解乡愁。后来我师父闲来填了曲词,姑姑便时常唱给我听。”
“那可巧了,难道我们五梅道院的人去的正是李姑娘的故乡?”戴清越讶然而笑。
幼蕖神色惘然,故乡杳杳,斯人永隔,骤闻旧乐,真有隔世之感。
大明宫的太液池里莲舟轻荡,远处明光殿飘来乐师们的奏乐,姑姑笑着破开一只莲蓬,莲子清甜和着清平调,那滋味模糊而清晰。
少清山的小湖里,轻舟随波荡漾,二哥吹笛、三哥抚琴,师父含笑注视着几名弟子,姑姑漫声轻唱“记得旧山烟水好,和风轻放小蓬船”,大哥与她含笑对望。那曲调,那场景,深刻而清晰。
没想到,在这绿柳浦,她听到了熟悉的清平调。
此刻,她真的满心都是,记得旧山烟水好啊!
祈宁之怕她伤怀,故意打岔道:
“这曲儿好,连曲名都好听,凌师叔填的词更好。可惜,姑姑唱曲儿难得安心唱完,我怎么记得,姑姑有时才开口,就给你和老八拿个芦笛吱哩哇啦一通乱吹,吹得姑姑都岔气了!也就是三哥稳得住,勉勉强强能将琴弹下来,二哥吹笛几次都给你们引得走调了。”
众人听得大笑。
幼蕖亦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伤感情绪一扫而空。
燕华看了一眼祈宁之,心道,这人能让幼蕖开心,倒也有可取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