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桑天好还没回来,桑枝就好像没有意识似的,动作机械地走出卧室,又穿过客厅,走到玄关,打开门走了出去。
彼时,容徽正坐在棋盘前,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手里的棋子,却迟迟不见落下一子。
“喵!”
那只原本蜷缩在桌上的胖猫像是透过玻璃窗,看到了什么似的,它摇晃的尾巴骤然不动了,连忙站了起来。
见容徽不理它,它有点着急地,“喵喵”几声,又开始用爪子去抓玻璃窗。
它尖利的指甲划过玻璃的声音很刺耳,坐在那边的少年皱起眉,有些不耐地将手里的白子丢了过去。
狸花猫反应很快,准确地叼住了那颗棋子。
它吐掉,接着“喵喵喵”个不停。
大约是被它吵得有些烦躁,少年按了按眉心,终于站起来,走到窗边。
当他垂眼往下望的时候,就看见一抹瘦小的身影靠坐在路灯下的墙边,身边好像还摆了一大袋子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她的周身都涌动暗红的光芒,还隐隐泛着黑气。
原来是被脏东西缠上了啊。
容徽眉眼未动,舒展手掌时,他看清自己手心里的那一抹闪着金光的“容”字。
他扯了一下唇角,神情寂冷。
“喵喵喵?”狸花猫见他没什么反应,它又着急了,爪子抓着窗框,却始终推不开。
只不过是吃了她两顿猫粮,怎么就担心起她了?
容徽并不明白这只猫的心思,他也懒得去管,但见此刻它这副聒噪的样子,他又瞥了一眼底下窄巷里那抹纤瘦的身影,便将手里那颗棋子往后一扔,准确地落在了棋笥里。
然后他推开窗的瞬间,整个人就化作了一道淡金色的流光,转眼间就出现在了巷子里。
狸花猫看见他已经站在了楼下,它也借着墙壁和窗台,几下跳了下去。
坐在路灯下的女孩儿这会儿是完全没有意识的,她只是一罐又一罐地往自己嘴里灌酒。
像是在喝没有味道的水似的,她身边放着的袋子里,全是酒。
她周身的暗红光芒隐隐闪烁,她就像是滴水未进的旅人,恨不得霸占绿洲里所有的水源。
“喵喵喵?”狸花猫跑过去,用爪子拍了拍她。
她却没有任何反应,只管灌酒。
整个窄巷里,只剩下她指节用力扣紧铁皮罐发出的清晰声响。
狸花猫连忙又跑回容徽身旁,蹭了蹭他的腿。
故作讨好。
容徽懒得理它,只是瞥见那个女孩儿灌酒的模样时,眼底难免多了几分兴味。
他甚至站在那儿,颇有兴致地欣赏了一会儿。
直到那只猫急得在地上打着滚儿,用爪子扒拉他的裤腿。
容徽这才收敛神情,稍稍动了动手指。
一缕淡金色的流光飞出去,直接落在了女孩儿的后颈,灼烧着那片火焰似的红痕。
同时有几声短暂急促的尖锐声音响起,就好像挤压玩具鸭子时发出的声音。
她周身暗红的光芒终于消散,黑气也骤然殒灭。
桑枝不太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她只觉得脑袋晕晕地,眼前有一团红色的火焰飞来飞去。
她手里还握着一罐啤酒,脑子里关于刚刚的所有记忆都被保留了下来,她摸了一把灌酒的时候,脸上沾染的水痕,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哭着哭着还打了个酒嗝。
泪眼朦胧间,她望见眼前站着一个人。
脑子虽然晕晕乎乎,但她却清晰地记得,好像是他把她从这种诡异又可怕的处境拉出来的。
明明她该怕他的。
但这会儿,也许是清楚刚刚发生的一切,也许时酒精的作用,让她的内心里对于他的诸多恐惧都被压下。
她一边哭一边开始说醉话:“呜呜呜好可怕啊为什么我手和脚都不是我的了……”
“我没想买酒为什么我去超市里买了这么多……呜呜呜还是最贵的那种呜呜呜我零花钱全没了呜呜呜……”
“明明我自己都忘了支付密码了呜呜呜呜所以为什么要有刷脸支付这么可恶的功能……”
“酒好难喝……”
她一边抹眼泪,一边望着他,“我是不是被鬼缠住了……”
她甚至大着胆子去拉他的衣袖边角,却被他毫不犹豫地甩开。
下一秒,他就听见她哽咽着说:“你们明明都是同类,差别怎么就这么大……还缠我,还骗我零花钱……”
容徽原本转身要走,听见她这句话,他整理袖口的动作微顿,他的眉眼忽然添了几分阴郁,于是他回过身,骤然俯身,抓住她的衣领。
“拿我跟那些臭东西比?”
他轻嗤一声,嗓音冽冽。
桑枝顿时忘了哭,眼眶里还有泪珠要落不落。
夜风微凉,拂过她的脸颊时,泪痕未干的地方泛起些微的刺疼。
她终于看清眼前这样一张漂亮的脸。
靡颜腻理,令人心悸。
这一刻,在酒精麻痹掉所有理智与之前那些恐惧之后,她好像终于又重拾了当初第一眼看见他时的那份心动。
同时,她又嗅到了他身上隐秘沁人的香。
桑枝吸了吸鼻子,下意识地答:“你不臭……”
“挺香的。”
她糊里糊涂地说着不负责任的醉话:
“如果是你缠我的话,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