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旋若有所思地瞧瞧穆庭蔚,看看地上的太后,然后很乖觉地出去了。
乔阳一看见她就扑过来:“尤姐姐,你没事吧?你那个用毒的手法好厉害,以后能不能教教我?”
尤旋笑着点头:“好啊,女孩子学来防身确实不错,不过别害人。”
两人正说着话,殿内所有的宫人也哆嗦着退了出来。尤旋心下困惑,目光往大殿的方向看了看,却也不多事,继续跟乔阳公主说话。
——
宫殿之内,独孤仪捂着疼痛的肚子倒在地上,脸色煞白。她衣服蹭着地板移到他跟前,伸手去扯他的衣摆:“穆庭蔚,你不是不娶妻吗,我入了宫,成了太后,如今你为什么现在又娶妻了?”
穆庭蔚垂眸,眼睛里毫无波澜:“我从未说过不娶妻,我只是说过,不娶你。”
她拽着他衣摆的手渐渐松开,趴在地上颓然地笑:“你既然这般厌弃我,如今你手握重兵,朝野上下无不臣服,何等风采,为何不杀我?”
穆庭蔚看她:“若非沈嫣死前求我留你一条命,你以为自己能活到现在?”
“沈嫣沈嫣沈嫣!你们所有人眼里,都只有沈嫣!你如此,沈鸣黎如此,就连先帝……也是这般!”
独孤仪眼泪好似决了堤,一下子涌出来,既伤心又愤怒。
“她不过是独孤家见不得光的女儿,我独孤仪的一个替身而已,凭什么被你们所有人记着?我才是独孤家金尊玉贵长大的名媛,她一出生就被送出去,一个乡野村姑罢了,连姓独孤的资格都没有!”
穆庭蔚嗤笑,端起独孤仪给尤旋准备的药汤,蹲下身来:“既然你这么不待见她,她临死还护着你这个阿姊也是可笑。如此,咱们俩来算算恩怨。”
“还记得你当初做过的不顾廉耻之事吗?”他脸色阴沉的有些吓人,“你这条命本公想取很久了,今天你把这碗药喝了,我们两清。”
独孤仪一瞬间面如菜色。
穆庭蔚脸上没什么表情:“你自己喝,还是我喂你喝?”
见她不语,他伸手捏住她的下颚,迫使她张嘴。
“穆庭蔚!”
沈鸣黎突然闯进来,挥掉了他手上的汤药。
穆庭蔚觑了眼地上的药汁,不以为然地站起身,看着沈鸣黎着急忙慌过去将独孤仪抱在怀里,呵护备至。
穆庭蔚沉着脸站起身,俯视地上的两个人:“仲生,仔细看看你眼前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她是独孤仪,不是沈嫣!”
沈鸣黎见独孤仪捂着肚子一脸痛苦,他抬头望过来:“你对她做了什么?”
穆庭蔚懒得理他,迈开长腿走出去。
外面乔阳已经离开了,只尤旋还等在那儿。
看见她,穆庭蔚沉闷的心情好了些:“等久了吧?”
尤旋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琢磨着问:“刚刚有个人跑进去了,乔阳公主说是沈相。他,没打断你们吧?”
“什么?”穆庭蔚敛眉看着她那一脸八卦的表情。
尤旋一噎,咽了咽口水:“那个,我是说,他没打断你们谈话吧,没,别的意思……”脑袋渐渐垂了下去,有点心虚的样子。
穆庭蔚盯着她那张脸凝视片刻,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走吧,带你出宫。”
两人正要走,沈鸣黎从殿内出来:“穆庭蔚,解药呢?”
穆庭蔚看向尤旋:“有解药吗?给他。”
尤旋摇头:“没有。不过药效明天就过了。”她用的毒一般不取人性命,所以从不炼解药。
穆庭蔚唇角闪过一抹讥诮:“那就让她疼着,长长记性。”
他牵起尤旋的手,没理后面焦灼的沈鸣黎,信步离开。
骤然被他牵手,尤旋有些不太自在,下意识挣扎了。出了常宁宫,穆庭蔚垂眸看一眼她不安分动来动去的手,最后视线停留在她泛红的手腕上。
他拧眉:“怎么回事?独孤仪做的?”
尤旋把手抽回来,用袖子遮住:“不,不是。”
穆庭蔚想到了什么,脸色阴沉:“秦延生?”
他怎么知道?尤旋愕然抬头。
随即又了然了。
穆庭蔚这种人,宫里会没他的眼线?
她入宫时碰见秦延生的事,必然瞒不过他。
索性她也没辩驳,只低了头。
穆庭蔚看着她:“他要带你出宫,怎么没跟他出去?”
尤旋楞了一下,知道他指的是秦延生拉她的事。她顿了顿,道:“我与他身份敏感,太后还没把我怎么样呢,他就直接违背懿旨把我从半路带回去,别人不会觉得他是为了救我,只会说我们俩藕断丝连,故意寻的借口独处。若是出了流言蜚语,公爷面子上也不好过。”
“而且,我知道公爷会来救我的,我只要拖延住,就能等到你。”说到这,她抬头望着他笑。
穆庭蔚神色缓和很多,凝视她片刻,缓声道:“以后不用考虑那么多,安全要紧。我赶不回来怎么办?”
“嗯,知道了。”她乖乖应着,垂眸间长长的眼睫轻颤。
“走吧。”他说着,再次将她的柔夷攥在掌心,牵着她往宫外走。
皇宫里人来人往,宫人太监和侍卫看见他都恭谨行礼,尤旋就这么被他粗粝的大掌攥着,只觉得浑身发毛,好像所有人都在偷偷看她一样。
她又挣扎了几下。
穆庭蔚停下来:“好好走路。”
尤旋心里腹诽着,说出的话很乖:“我是想好好走路的,可公爷走得太快,你这么拉着我,我跟不上你很难受的。我刚刚在常宁宫门口看见你的马了,你,你怎么不骑马出宫?”
穆庭蔚勾唇:“你想跟我骑马?”
“不想!”皇宫里骑马本来就很招摇,何况还两个人……
穆庭蔚笑笑:“宫里不让骑马,我方才入宫的时候太急了。”
尤旋没说话,走路磨磨蹭蹭的。
穆庭蔚停下来:“嫌我走得太快,跟不上?”
尤旋刚想说是,你快松开我的手,他已经上前一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尤旋更崩溃了:“公爷这是做什么,我自己会走。这里是皇宫,很多人看着的。”
“就是要让他们看着,”穆庭蔚脚下步子未停,继续往前走,目光落在她脸上,“要让他们知道,你是我的妻,谁都不能动。”
尤旋被他看得心上一软,耳根渐渐红了。
她抿了抿唇,语气小了些,没再挣扎:“离宫门口还远着呢,你,你一会儿抱不动了把我扔下去怎么办?”
穆庭蔚扯了扯唇角:“你身上几两肉?”
尤旋不说话了。
穆庭蔚知道她脸皮薄,怕她不自在,所以克制住好几日没去竹苑了,如今将人抱在怀里,她那张脸近在咫尺,穆庭蔚呼吸重了几分,抬眸看向远处,说出的话阴晴不定:“这会儿乖觉了,你胆子很大,太后都敢戏弄。”
尤旋就知道,他肯定还是要找自己说这事的。
她默了片刻:“我总得自保吧,否则我被她灌了汤药,一命呜呼,元宵就没娘亲了。”
“那倒是,本公还没拜堂便成了鳏夫。”
“……”
“不过你还是大胆,当初在寄州见我,也没见你怕过。我倒是好奇,你生在寄州,又没见过世面,哪儿来那么大胆子?乔阳是公主见我也要怕上几分。”
尤旋确实不怕他,当初在大越她差点儿逼他洞房,以至于她不觉得穆庭蔚是多可怕的人物。
也是个普通人嘛,有手无缚鸡之力很狼狈的时候。
“你真是尤旋?”他轻飘飘问了一句。
尤旋一颗心提了起来,身子下意识紧绷。
穆庭蔚本是随口一问,感受到她身体明显的变化,他眸色不觉幽深了几分,静静看着她:“怎么不说话?”
穆庭蔚这种人,对他撒谎太多没好处。尤旋故意将他往错误的方向引导,她顿了顿,说出的话意味不明:“可能不是了吧。”
见他盯着自己,尤旋从容不迫:“以前的尤旋,在秦府的时候就死了。如今的我,是新生。”
他眼底的深沉渐渐散了,嗤笑:“怎么,当初在秦府的时候心灰意冷过?”
她想到了书里的尤旋,抬头:“一个女子怀着最美好的憧憬出嫁,然后被冷落一年,还不该心灰意冷吗?”
穆庭蔚神色微恙,静静凝视着她义愤填膺的那张脸,良久后,他道:“都过去了。我不会那么对你。”
尤旋呼出一口气,觉得这一关算是过了。
幸好没露出马脚来。
方才在常宁宫的时候,太后说穆庭蔚最讨厌被人设计逼迫,那如果他知道她是清平,当初逼他当男宠,估计她下场会很悲惨。
她一定得小心着些,不能让他发现丝毫破绽。
两人之间突然很安静,穆庭蔚没再说什么话。
尤旋受不了这样的氛围,没话找话地问:“我得罪太后这事,严不严重?”
穆庭蔚唇角一扯:“你觉得呢?”
见她不说话,穆庭蔚又道:“你既然敢做,如今还会害怕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