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抱得还挺久。
她小心翼翼去看顾秦的神情,他脸色看不出情绪,只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在手上把玩。
见顾惜坐过来,他淡淡问她:“跟谁补习呢?”
顾惜刚坐定便被问的一滞,脊背僵直了,随口回答:“同学。”
“补习的什么,给我和楚楚也讲讲?”
“……”
“快高考了,别给我早恋。”
“我没有!”顾惜反驳。
顾秦轻嗤:“最好没有,有的话,你就完了。”
“真没有!”穆楚举手,“我可以作证。”
顾秦没接腔,默默饮了手上的酒,放下杯子出去。
顾惜对着他离开的背影翻了个白眼,简直不能忍,看向穆楚:“你就这样跟他一起坐这么久?我对你的佩服,又增高了一个度。”
穆楚耸肩。
他刚刚还不是这态度来着。
今晚上还挺能说的,居然一本正经给她解释苏蔷薇的事。
新年的钟声敲响,小辈们领了红包便散了。
顾惜跟家人一起离开,穆陵城和蒋南卿给亲朋好友打电话拜年。
穆楚因为之前的那杯酒,这会儿有点困,早早回房间睡觉。
顾秦没回家,一个人站在穆楚卧室下面的一处暗影里,盯着她室内的灯光,神色复杂。
他今天才知道,曾经给她的心灵带来了伤害。
她当初为什么突然对他刺刺的,处处跟他唱反调,现在也似乎有了合理的解释。
心上没来由一阵烦躁,他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抽了根点燃。
吐纳间,灰白色烟圈和纷纷扬扬的雪花纠缠在一起。
再抬头,他看到穆楚房间的灯熄灭了。
他依然停在那儿,长久驻足。
其实从记事开始,他对待穆楚和顾惜的态度,就是不同的。
小时候老爸对他教育严厉,但对顾惜却是毫无底线的宠溺。
老爸总说穆叔叔是女儿奴,实际上他自己也半斤八两。
所以幼年的顾惜很娇气,爱哭,爱耍公主脾气,还喜欢动不动去爸妈那儿告状,烦人的要命。
但穆楚不一样。
她很爱笑,嘴巴甜,有时候乖乖巧巧待在他身边,时不时暴露几分小崇拜,眼神里都是倾慕,就很讨人喜欢。
那时候他总觉得,如果穆楚和顾惜换一换就好了,他更喜欢穆楚这样的做妹妹。
可能,他对穆楚的喜欢就是这么无意识滋生出来的。
突然意识到对穆楚的感情,是在高三的冬天。
那时候她初一,初中部跟他在一个校区,时不时就能看到那抹浅影。
身边总有朋友讨论她,说小姑娘五官精致,长开了一定是美人胚。
那时候每每听到,他会有一种自己的宝贝被觊觎的感觉,很不爽。
他很在意她身边有男生出现,起初还能克制,直到那一次,他在学校旁边的书店门口,看到有小男生堵着她表白。
十三岁的初中生,还想着谈恋爱?
他莫名升起一团火,想冲过去把那小子揍一顿。
事实上,他还真这么干了。
不过一拳没来得及挥出来,男生吓跑了。
当时穆楚看见他很高兴,甜甜地冲他笑:“哥哥。”
顾秦看着她手里粉色的信封,脸色陡然阴沉,握住了她的手腕:“你接他情书?答应了?”
穆楚笑意僵在脸上,疼得皱眉:“哥哥,你轻点,好疼!”
他也不知道那天怎么了,明明天上下着雪,很冷,脾气却特别火爆。
不仅没有松开她,反而因为她的挣扎更加冲动,手上愈发用力:“你为什么接他情书?”
似乎是因为疼,穆楚委屈的差点哭了:“这不是情书,我刚刚拍的一寸照,过几天要报名数学竞赛!”
顾秦顿了下,回神后接过来看了眼里面的照片,还给她,辩白略显无力:“你还小,别早恋,哥哥为你好。”
她细白腕上落下青红,眼泪滚落下来,突然推了他一把,莫名其妙骂了声“笨蛋”,直接跑掉了。
顾秦在原地停留良久,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那天临近圣诞节,刚好田衡过来找他,在一旁目睹了整个过程。
田衡走过来,手搭在顾秦肩上:“你反应是不是过激了,小孩子要引导,这样会吓到她的。而且楚楚一向很听话,你不问清楚就这样很不对。”
等了半天没听见回应,田衡才试探着说了自己的猜测:“你别告诉我你喜欢楚楚,刚刚在吃醋。”
田衡的话犹如醍醐灌顶,顾秦自己都有些懵了。
他第一次,把对穆楚的感情朝这方面想。
田衡却说:“你可别吓我,楚楚还小着呢!”
顾秦掀了掀眼皮,烦躁的要命:“能把你吓死?”
田衡:“举个例子,我如果现在跟你说我喜欢顾惜,你觉得怎么样?”
“你有病吧!”顾秦脱口而出,“她才十三!”
之后自己也愣了。
半晌后,他说:“我没喜欢穆楚,作为哥哥关心则乱不行吗?”
之后也没理田衡,抬步进了学校。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觉得这不是一个好苗头,应该避着点穆楚。
或许俩人接触少了,就放下了。
其实他没疏远她多久,只一个月。
那一个月,对他而言就像一年那样漫长,他躲着她,尽量不去逗她玩儿。
最后却发现自己根本放不下,反而发了疯的想她,比以前更盛。
后来他就想通了,喜欢就喜欢,也没那么见不得人,他克制自己等她长大不行吗?
然而他发现,穆楚变了。
她翘课,去网吧,结交小混混,一看见他就像只浑身长满刺的小刺猬。
他居然从来没有把她的转变,跟他自己的恶劣行为联系在一起。
还觉得她根本不把他当回事,可能喜欢了哪个小混混。
今天才知道,她以为他不在意她了,小心翼翼以自己的方式博取关注。
顾秦的心,一阵抽疼。
悔不当初。
——
穆楚因为之前喝了点酒,晕晕乎乎睡着了。
半夜醒来,觉得口干舌燥,她开了灯起来倒水喝。
咕咚咕咚喝了一整杯水,发现阳台的窗帘昨晚上没拉,揉着迷糊的眼睛缓慢过去拉窗帘。
视线不经意下瞥,看到她家外面的长凳上,坐着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顾秦。
她今晚上没喝多少酒,只脑袋有点晕,意识还是清醒的。
这会儿看见他,就更清醒了。
抬头看了眼屋里的挂钟,凌晨三点半。
零点过后顾惜一家人就走了,难不成,他一个人在底下待了三个半小时?
这人有病吧,待她家楼下干什么?
大过年的,生病了怎么办?
困意消散了,她从衣帽间换上羽绒服,蹑手蹑脚从家里出去。
雪似乎飘了很久,落下厚厚的一层,脚踩上去咯吱作响。
路灯下,顾秦就那么在长凳上坐着,穿着白色立领毛衣搭黑色及膝呢绒外套,肩头和头发上被雪染白,鞋尖儿上也沾着雪。
他手里夹着根烟,默默地抽着,脚边落下好多烟头,有的已经被雪掩埋。
这个点别墅区很安静,连个人影都没有,他一个坐在这儿,很是显眼。
新年的斑斓灯光下,还反衬出孤寂落寞的味道。
穆楚脚步缓下来,慢慢走近他,试探着开口:“哥哥?”
似乎冻太久了,他反应有些慢半拍,滞了两秒才抬头。
红色灯笼的光线打在他俊逸的脸上,眉眼染上温润的柔和。
穆楚瞧着地上的烟头,抬眸不解地问:“你怎么还在这儿啊?”
他没说话,扔了手里的烟,徐徐起身。
下一秒,突然将她扯进了怀里,用力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