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分手了,要给对方一大笔分手费,能让说分手的人倾家荡产的那种。
当时那话只是玩笑,也是秦怀初想给沈冰檀安全感。
如今沈冰檀说出这话,两人的眼眶都红了。
好在那天下了雨,冰凉的雨丝打在脸上模糊了视线。
所有的真情流露都藏的严严实实,不会被人发现。
沈冰檀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努力笑着:“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你未来过得好,至少比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要好。”
秦怀初凝视着她,欲言又止,脸色沉沉的。
半晌,他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自嘲。
默了少顷,他笑笑:“我走了。”
他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向着远处而去,逐渐消失在胡同拐角。
沈冰檀还怔怔地站在原地。
心痛的同时,又释然了。
他是翱翔九天的雄鹰,有广阔的蓝天任意驰骋。
而她只是落进泥沼里的一只小飞蛾,脆弱得奄奄一息,也不知道能扑腾多久。
这样或许才是最好的结局。
她不知道这个决定对不对。
如果是多年以后的沈冰檀,她可能觉得两人之间未必就这一种出路。
可对那时候的她来说,却没别的路可走。
秦怀初当时也不过是个需要在父母的羽翼下,才能展翅高飞的鸟。
让他凭一己之力拉她出泥沼,不是在为难他吗。
即便现在,一切看似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她也早不知道,自己还配不配得上那个光芒万丈的热烈少年。
——
火车坐了整整一夜,沈冰檀是第二天早上回的A大。
推开宿舍的门,三个室友正凑在一处讨论着开题答辩的事。
听见动静齐齐回头,有点不可思议。
“冰檀,你不是两天后回来的吗?”郭田悦接住她的行李箱,关切地问她,“看你这么没精神,不会坐了一晚上硬座吧,累不累?”
于梦乐和唐欣也凑过来。
“长莞离安芩很远的,硬座多难受啊。冰檀你不是在那边实习吗,好歹有工资的,不能那么节省。”
“吃早饭了吗?”
“吃了点。”沈冰檀礼貌地应着,实在没什么心情说话,“我想先休息一下。”
室友这才没再多问,让她好好休息。
沈冰檀爬上去,随便整理了下床铺,将床帘拉起来。
于梦乐拿出手机,给闵风发消息:【冰檀提前回来了,你知道不?】
闵风;【?】
闵风:【她没跟我说啊。】
闵风:【那我过去找你们?】
于梦乐朝床上看一眼:【算了,她看起来心情不太好,说想睡觉,先让她睡吧。】
沈冰檀这一躺,便睡了整整一天。
晚上醒来,宿舍里亮着灯。
沈冰檀看着眼前待了整整三年的环境,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去长莞的那两个月有些恍然如梦。
然而前几天她和秦怀初相处的点点滴滴,却又那么清晰的在脑海中呈现着。
她还清楚记得他昨天说过的话。
正愣神着,室友从外边回来。
于梦乐轻拍她床的边缘,小声问:“冰檀,你醒了吗?”
“醒了。”沈冰檀将帘子拉开,从床上坐起,顺便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
于梦乐举举手里的盒饭:“你一整天都没吃东西,我们给你带回来了点,先下来吃吧。”
沈冰檀心里暖暖的。
若说她这几年过得不好,倒也没有那么惨。
至少进入大学之后她运气还不错,遇到的室友很好相处,生活中对她也格外关照。
“谢谢。”
她从床上下来,于梦乐问她:“你怎么提前回来了,事先也没跟我们说一声,没什么事吧?”
沈冰檀将饭盒打开,嗅到一股浓郁的饭香,是久违的学校食堂的味道,还有点怀念。
就是不知道她不在长莞,秦怀初最近是怎么吃饭的。
也不知做饭阿姨找到没有。
她夹了一块鱼香茄子:“没什么事,刚好最近不太忙就提前回来了。“
“那就行。”于梦乐又问,“你开题报告准备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
沈冰檀一边吃着饭一边同室友聊天,开题答辩在这周五,分小组进行。
沈冰檀和于梦乐一组,在周五上午,郭田悦和唐欣两个人在下午。
余梦乐挽着沈冰檀的胳膊,笑着说:“到时候咱们俩一起,早上我起不来记得叫我。”
沈冰檀笑了笑:“好。”
晚饭后沈冰檀把垃圾带下去,顺便去学校的操场转了转。
大学校园里的氛围跟社会很不一样,没有车水马龙,也没有灯红酒绿。
到了晚上,学校里的节奏是散漫而悠闲的,静谧的校园里,学生们三五成群,总是充满着欢声笑语。
操场上,照明灯下不少人沿着橡胶跑道追逐,中央的草坪上有人在踢足球。
沈冰檀独自沿着跑道散步,直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她回头,闵风穿着一件白色休闲外套,正含笑看着她。
沈冰檀一喜,还没开口闵风手伸过来,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行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跟我说一声?翅膀硬了不把我当回事了是吧?”
闵风的祖母和沈冰檀的姥姥是闺中好友,他们俩从小就认识,闵风大她三岁。
初二那年,闵风举家从长莞搬来安芩,便一直在这边念书。
他如今在A大读研究生,临近毕业很是忙碌。
沈冰檀拢着外套继续往前走:“我想着明天再告诉你。”
闵风呵笑一声跟过来:“从长莞跑回来居然不第一个通知我,要不是梦乐发微信告诉我,我还一直蒙在鼓里呢。”
沈冰檀听出点不对劲,审视探究的目光在他身上游移:“你怎么叫人家连姓都不带,你们俩现在什么关系?”
闵风笑了下:“你还关心我呢?”
“我在关心我室友,谁关心你了?”
“你那个小室友被我骗到手里了,不行吗?”
她和闵风大学在一个学校,这几年闵风跟她室友的关系一直处的不错。
尤其是于梦乐。
以前于梦乐围在她身边,说得最多的话就是:“闵风最近怎么都不来找你了?研究生有那么忙吗?”
小女生的心思暴露的彻底。
他们俩会在一起沈冰檀倒也不奇怪,反而挺欣慰的,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那你对人家好点。”
闵风扯掉她的手,有点好笑:“我还用你教?”
又见沈冰檀看起来心情不太好,他收起玩笑:“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跟我说说?”
沈冰檀心里确实挺烦的,也想找人聊聊天。
两人去草坪上,沈冰檀盘腿坐下来:“闵风,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在长莞实习,公司老板是秦怀初。”
闵风:“???”
“你俩这缘分不浅呢,都发生过什么事跟我讲讲?”
沈冰檀挑拣着说了一些,从入职到到昨天秦怀初的那番话。
闵风听完后指着沈冰檀:“说了半天,你是回来当逃兵的?”
闵风这么说沈冰檀也没否认,她确实是做了逃兵。
揪了一棵草在手指间缠绕着,她看起来心事重重:“我就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想先回来把开题答辩的事搞完再说,彼此之间也再冷静一下。”
“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办,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呗。你想想你到底为什么放着安芩好好的实习不要,非选择去长莞的,我可一直不相信你只是为了买姥姥的宅子。你现在又没钱,在哪工作赚钱不一样?”
心事被拆穿,沈冰檀抿着唇陷入沉默。
“其实你内心深处,就是希望去长莞实习能有机会跟秦怀初遇上对不对?如今遇上了,还是你老板,人还跟你挑明心意了,你想要的就在眼前,你逃什么?”
闵风叹了口气,再看向她时一脸认真,“沈冰檀,你吃了很多苦,我都是看在眼里的,可那都是以前啊。你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如今大学也快毕业了,欠他的钱也还他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怎么就配不上他了?”
沈冰檀双手抱着腿,下巴放在膝盖处,长而浓密的眼睫轻轻垂落。
怕说多了适得其反,闵风问她旁的:“所以你答应参加长莞卫视的跨年晚会,给陆继臣伴舞了?”
沈冰檀点头:“太久没上过台,我还挺紧张的,不过我会尽最大努力做好。”
“秦怀初还挺厉害,这就把你说动了,我以前怎么劝都没见你听进去过。”闵风笑着感慨,“我早就觉得,你是属于舞台的,一定要回到舞台区。否则,你还是沈冰檀吗?”
“跨年晚会只是一个开始,以后这条路还能不能走,也不一定呢。”
“别那么悲观,你可是老天爷赏的这碗饭,肯定能行。你要重回舞台,若和秦怀初之间也能有新的开始,那才是真的柳暗花明,彻底跟以前的所有不愉快说再见了。”
提起秦怀初,沈冰檀有些迷离,飘忽不定。
“他是天之骄子又怎么样,你还是舞坛新星,中国古典舞未来的希望呢,不要被你家里那点事影响了心态。”闵风说,“沈冰檀,你这低到尘埃里的自卑感,可要不得。”
沈冰檀的目光看向远处的投光灯。
灯光很强,几乎将整个操场彻底照亮,那样耀眼夺目,令所有的阴暗无处遁形。
沈冰檀觉得,自己也好像被那样明亮而热烈的灯光照耀着。
心底的阴霾在不知不觉间被驱散了。
回到宿舍,她纠结了好一会儿,拿着手机去阳台,找到秦怀初的手机号。
鼓足勇气,拨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