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怎么就不容易了?朕觉得自己很好啊!
楚少渊看着苏轻窈一脸同情,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可转瞬之间,他突然福至心灵,低头深深看了苏轻窈一眼。
“朕其实很好,朕有宝儿啊。”楚少渊低声道。
苏轻窈倒是没想到最后话题又绕回到自己身上,顿时不知道如何接话。
她其实想说自己上辈子也都是只顾自己好吃好喝,根本没怎么关心过他,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总归这辈子两个人走到今天,已经是无数变化才有的结果,这段感情来之不易,不光楚少渊珍重待之,苏轻窈也是异常珍惜。
楚少渊见她被自己说愣,不由笑起来:“朕真的有宝儿便足够,若是没有你,活着其实也没多大趣味。”
他不是在说假话,上辈子他只为了大梁而活,几十年已经活够了,这辈子才有了些鲜活人气。因为苏轻窈,他体会到了喜怒哀乐,也尝到了酸甜苦辣,真的是有一知心人足以。
苏轻窈说自己很容易满足,楚少渊又何尝不是。
他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一连串情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苏轻窈一开始有些不太好意思,听多了,反而脸皮就后起来,还能冷静回他一句:“臣妾也是如此。”
“这样便很好,”楚少渊道,“待贤妃醒了,你就去看看她,说不得她自己想得更明白。”
“陛下所言甚是,是臣妾思虑过重。”苏轻窈道。
其实贤妃病了这么多年,日日吃药的日子早就过够了,近来苏轻窈过去陪她玩,不止一次听她念叨。她苟延残喘,拖着病体努力活着,不过为了让父母兄长能有个安慰。
她不是为自己活。
苏轻窈想到这里,也略想通了些,不再同刚才那般丧气。
楚少渊见她精神些,着才道:“一会儿鲁星会过来,贤妃到底如何,你且亲口问他吧。”
苏轻窈点点头,这才又吃下去小半碗饭。
待午歇起来,柳沁就又回到她身边:“娘娘,行李都已经搬完了,桃蕊正领着人在景玉宫收拾,待娘娘晚上回去,就能住下了。”
苏轻窈道:“幸苦你们了。”
柳沁笑笑,没说话,伺候她喝了些水,然后才跟姚黄魏紫一起给她梳妆打扮。
待苏轻窈这打扮利落,听琴便进来道:“娘娘,鲁大人到,陛下请您过去问话。”
苏轻窈便起身,让她陪着自己往外走:“今日多亏有姑姑,要不然不能如此简单便分辨清楚,肯定要有一番波折。”
她一边说着,让柳沁给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听琴今日这么快便赶到,很是省了苏轻窈不少事。若不是她坐在那,烟嬷嬷也不会那么快便招供,郑婕妤也不会被直接定罪。
说到底,不是她苏轻窈有面子,宫里人人还都只看陛下。
听琴自然接过荷包,先谢了一句,才道:“娘娘多虑了,咱们乾元宫可是人人都知娘娘的事最是要紧,景玉宫的事也最重要。”
苏轻窈便笑了。
刚走到雅室,苏轻窈抬头就看楚少渊从书房拐过来,便道:“陛下中午可有休息?”
楚少渊过来牵起她的手:“眯了一会儿,倒是不怎么困顿。”
近来正是寒冬时,楚少渊没心思睡午觉也实属正常,苏轻窈没多劝,只被他牵着进了雅室,抬头就看见鲁星等在那,除了他之外,还有个面相阴柔的年轻中监。
楚少渊先扶着苏轻窈坐下,然后才坐到她身边:“鲁爱卿先说,贤妃身体到底如何。”
其实张太医的医术已是顶尖,他确实年轻,可一手祖传调理温补的绝学也是旁人不及,若不然楚少渊也不能专门指他给贤妃请平安脉。
这三年贤妃见好,也是多亏了他。
许多话能说的他都已经跟苏轻窈说过,这会儿鲁星再来,主要是说给楚少渊听。
许夺把女儿送进宫,就为了让她能多活些年岁,如今贤妃突然被毒害,很容易让许夺对陛下心生埋怨,这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背后之人想要害的根本就不是贤妃。
或者说,他就不是冲着贤妃这条命来的。
许夺和许氏的态度,才是关键。
近来朝廷正在增兵,加上互市都护所也需要一营士兵驻扎,兵部里面很是有些动作。奈何许夺是个硬脾气,一心忠于陛下,故而谁在他面前说情都是不管用的。
所以,才有了今日这样的阴毒事发生。
这些事,午膳时楚少渊都一一给苏轻窈讲清,苏轻窈也知道楚少渊觉得愧对许大人的信任,却是不知要如何劝他。
思来想去,只能对他道:“许大人能把贤妃娘娘送进宫中,求得一线生机时,也明白会有一定的风险,宫中人口繁杂,各主位都是世家博弈的结果,不可能一帆风顺到最后。”
“陛下,便是贤妃娘娘自己,也没想过要长命百岁,能活到今天,对她来说已经是赚了的。”
楚少渊便是听到她如此说,才又把鲁星叫来,准备再仔细过问。
贤妃被毒害一事,前世根本没发生过,苏轻窈也不知到底是什么刺激到了那些人,让他们如此肆无忌惮,冒着被揪出的风险也要出手。
而陛下……若是陛下真跟她一样,也是实在无法提前预料。
既然事情已经如此,便只能迎头面对。
鲁星见帝妃二人皆是一脸郑重,不由也提起心来,一丝一毫都不敢马虎。
他道:“陛下,娘娘,贤妃娘娘最近本就因天气骤然寒冷而犯了咳症,张医正给调养几日,已经是好了许多,无奈今日突然中了乌头草的毒,刺激了娘娘脆弱的脾胃,导致娘娘吐血昏迷,刚刚才清醒过来。”
“臣已经检查过药渣,里面只有那么一小片乌头草,若是常人服用,也不过就是手脚麻木,换到身体孱弱的贤妃娘娘身上,可就不那么简单了。因此便是娘娘已经醒来,且服用了解毒汤剂,被乌头草毒性伤害的脾胃也无法立即就能缓和回来,需要仔仔细细养上两月才能好。若此时是春日或是夏日倒也无妨,无奈现在正值冬日……”
说到这,就连鲁星都忍不住替贤妃娘娘叹气了。
“冬日寒冷,贤妃娘娘的心肺脾胃都很孱弱,这两个月实在是难熬了。”鲁星最后说了实话。
他比张太医用词更温和一些,但苏轻窈也能看出来他并不觉得贤妃能活过这个冬日。
今年又恰好是寒冬。
苏轻窈垂下眼眸,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没说话。
她是什么都不想说了。
楚少渊却是问:“你且说,若是养得非常仔细,能不能熬过去?”
陛下问话,鲁星一定要答,但楚少渊这个问题,鲁星是真的不敢回答。
“爱卿只管说,朕不过就这么一听,若事与愿违,也不会给爱卿定罪。”楚少渊道。
鲁星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道:“若是养得仔细,日日都暖着一点都不叫冻着,只要来年开春,娘娘就能好起来。”
“还是有一线生机的。”虽然很渺茫就是了。
楚少渊当即就松了口气,转头对苏轻窈道:“无论如何,总有些机缘不是?”
苏轻窈抬头看向他,见他认真安慰自己,不由点点头。
只希望真如鲁星所言。
贤妃之事是一点都耽误不得,楚少渊道:“从今日起让张文清只管绯烟宫贤妃病症,你跟彭爱卿一起推敲脉案,务必让贤妃能平稳度过这个寒冬。”
鲁星心中一紧,只得行礼道:“是,臣遵旨。”
此事说完,鲁星便退下,换了王木头上前,给他们行礼。
王木头很机灵,知道苏轻窈不认识自己,便先自报家门:“安嫔娘娘大吉,臣乃慎刑司中监,姓王名木头,给娘娘请安了。”
苏轻窈实在想不到慎刑司的管事中监会如此年轻,不由夸赞道:“伴伴真是年少有为。”
长了一张年轻脸的王中监淡淡一笑,却没反驳,他道:“回禀陛下、娘娘,经过一中午的审问,郑婕妤娘娘宫中的珍珠已经招供,道今日之事都是郑婕妤所为。”
楚少渊道:“很好。”
王木头就又说:“那个叫元儿的宫女还未寻到,不过已经有了线索,尚宫局的小子们正在搜查,明日应当就能有结果。”
他说话轻声细语的,可每一句却都让人听得特别清楚。打他一开口,苏轻窈也不知为何就静下心来,认真听他讲。
楚少渊没说话,他吃了一口茶,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
“陛下一会儿一定要歇歇,”苏轻窈主动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仔细又头痛。”
楚少渊没说话,只是扫了王木头一眼。
王木头就赶紧道:“贤妃娘娘宫中的三名宫人,经过讯问都无问题,今日娘娘服用的草药是昨日由太医院的两个药童一起送过去的,就是在送药路上被人加了药。其中一个药童刚被发现死在太医院附近偏殿的枯井中,昨日就已经死了,线索便断在这里。”
楚少渊道:“详审另一个,务必要知道他最近都接触了什么人。”
王木头行礼道:“是,臣已经安排人审问。”
说到这里,王木头略有些犹豫,最终还是道:“另一个药童其实说了个线索,他说看见那人见过赵婕妤娘娘身边的大宫女芍药,还跟她拉拉扯扯,他以为两人有私情,便没有上报。”
太医院的药童年纪都很小,大多十来岁年纪,身量都还没长成。但年纪再小毕竟也还算是男人,跟宫女牵扯也不是不可能。他们长些岁数就会被送出宫去,在各太医家中继续学习,将来还能在医馆坐堂,也算是有一份正经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