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客们你给我讲,我给你解释,说得不亦乐乎,似乎都想给别人讲讲这一桩新鲜事。
什么礼券,什么兑换,说得人心潮澎湃,恨不能明日就拿着这礼券去新开的食肆,狠狠花上一大笔钱。
甚至还有食客问:“老板,若我攒了十张礼券呢?”
沈怜雪正忙着做煎饼,沈如意替她回答:“阿叔,你有多少,都能换多少,就看你吃不吃得完。”
食客们哄堂大笑:“好吃,就一定吃的完。”
沈如意语气里有着让人开心的轻快:“那,团团煎饼提前谢谢阿叔惠顾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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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在商议的时候,裴明昉就道:“先同食客说,你就准备了两千张,先到先得。”
“但也要同他们说清楚,晚来的不一定没有,为了让所有食客都能领到,要额外加做。”
裴明昉声音透着笑意:“这样一来,食客就会知道你生意火爆,到时候食肆开张,他们会先去登门兑换,不会拖着不兑,因为他们都觉得会有很多客人,去晚了不一定还能兑上。”
“一开始能引得大批客人,这些客人又会一传十十传百,口碑和客流自然而然便会带起,等到礼券都兑换完,客人也不会变少太多。”
沈怜雪的手艺到底如何,裴明昉大抵都尝过,能叫他那挑嘴的母亲和侄子赞不绝口,想来一定能吸引回头客。
物美价廉,美味干净,即便只是贩夫走卒也吃得起,生意自然不会差。
裴明昉对沈怜雪是很有信心的,因此,在沈如意同他商量礼券之事后,他还能举一反三,给了后面一系列的发放方式。
就连看过《菜谱》的沈如意也自愧弗如,她爹真不愧是宰执,在指定规章时真是信手拈来,连想都不用深想。
裴明昉看女儿一脸崇敬,不由摸了摸她的头:“爹爹整日都同那些老宰执打交道,每日做的就是这样的差事,自然熟悉。”
他制定和议论的都是国家大事,牵扯到万万人之身家性命,每一个新的政令颁布,背后都经历过短则数月长则数年的评议。
因此而言,这间小小的食肆,即便没有沈如意的这个奇思妙想,裴明昉不用动用裴家都能让宾客盈门。
最主要的还是味美价廉,东西是一顶一的好。
沈如意想了个成语:“大材小用?”
裴明昉跟沈怜雪不由一起笑出声。
两个人对视一眼,沈怜雪道:“多谢大人费心,如此便按大人所言来办。”
裴明昉摆手:“不,倒是我要谢过团团和沈娘子,倒是给了我些许深思。”
沈怜雪有些惊诧:“团团这奇思妙想,还能给大人深思?”
沈如意咧嘴笑了,特别得意:“娘,说明团团很厉害!”
裴明昉眼睛里的笑意流淌出来,他温言解释:“治大国如烹小鲜,治理一个国家同开设一间食肆,其实也是有些相仿佛的,本质上来讲,国家也需要赚钱,赚来的钱,让国家里的所有人都生活幸福,即便是庶民也能生活下去,不会被逼迫流离失所,无以为系。”
“团团这个礼券的主意其实不错,若是收商税时可试行,比如商税实交则发放礼券用以兑换各路票引,这种优惠,相信许多大商贾都会心动。”
“毕竟,也不是人人都愿意偷税漏税,这毕竟要承担风险。”
裴明昉说得就有些深奥了,但沈如意却奇异地听懂了:“爹爹,可他们还是要多交税,愿意交的一定会交,不愿意的即便优惠也不会交,还不如给早交税的人多发礼券,然后逐日或者逐月减少,这样,一直积极交税的人会更积极。”
听到女儿的话,裴明昉眼睛都亮了。
他比刚才的沈怜雪还要惊讶,简直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小女儿,似乎在看什么稀世珍宝。
“团团,你是怎么想出来?真是叫我颇为震惊。”
裴明昉看着女儿问,他的震惊是藏都藏不住的。
沈如意冲父亲笑笑,很是理直气壮:“毕竟要赏罚分明,照功行赏,且嘉言懿行,只有后来者看到前人之裨益,才会效仿。”
这话说得比裴明昉还咬文嚼字,落在沈如意身上,却一点都不显得突兀,反而有种返璞归真。
这些自然不是沈如意小小人儿能深思之言,其实是她的师父前世所教导。
师父一心向善,总是说嘉言懿行,沈如意小小年纪便也记在心里。
裴明昉赞叹道:“吾儿聪慧,堪比当世大儒。”
这夸奖实在有些厚重,沈如意栽倒在母亲怀里,脸上笑容不落,终于还是有些羞赧。
裴明昉同沈怜雪对视一眼,沈怜雪冲他抿了抿嘴,一句话都未多言,但裴明昉却看懂了沈怜雪的意思。
他只是低声笑着说:“我女儿就应该聪明。”
一晃几日过去,礼券也已发出过半,当每一日生意都更上一层楼时,沈怜雪便跟沈如意感叹:“你们父女,真是厉害。”
或许都被那两千张的定量激励,过来买麻酱馒头和糖三角的食客都增多了,沈怜雪和白柔儿每天都要揉更多的面,明日次从十几蒸笼几乎要卖过二十。
且不提娘几个累却也快乐,临近甜水巷一带,甚至蔓延至南牌坊街,百姓闲聊时也会问:“你有礼券吗?”
甚至有以前没听过团团煎饼的食客,也会因为礼券慕名而来,想要看看光凭铺席两月开起食肆的食物到底有多美味。
可以说,煎饼带来了附近的食客,而礼券却把未听过煎饼的食客吸引而来。
就连提出这个“促销手段”的沈如意都没想到,不过为了宣传食肆而发放的礼券,反过来把煎饼带火了。
沈如意看着眼前络绎不绝的食客,同母亲感叹道:“也是美味佳肴太少,咱们这么花样繁多的美食,一定可以征服汴京百姓。”
沈怜雪好笑地用手肘敲了敲她肩膀:“莫要胡说。”
沈如意嘿嘿一笑,便又跟眼前的食客捧起笸箩:“婶娘好,盛惠十五文,这是您的礼券,请收好。”
她一边收钱,一边从自己身上的小围裙口袋里取出一张细长的白布。
白布上有些隐约的暗纹,上面写着团团煎饼,一文字样,下面是沈如意的花押和东汴河大街街道司的花押。
翻过背面,则是小字,写的是每十文抵扣一文。
这张礼券很简单,也不大,即便有十来张都可一起放入荷包,还有些绰绰有余。
那面生的食客接过礼券,下意识摸了摸,然后便低着头匆匆走了。
沈怜雪正忙着摊煎饼,沈如意在数钱,谁都没注意这个并不显得奇怪的客人。
之后一连三日,慕名而来的食客太多,以至于礼券发放很快,到了二月初七,这两千张便全部发放完了。
沈怜雪站在摊位后,同食客们说了这个好消息:“之前承诺的两千张已经发完,我们已经提前赶制了新的礼券,从今日开始发放,这一次大约有一千张,同样先到先得。”
正在等着取煎饼的食客很惊喜,后面也有人问:“还有一千张啊,那我明儿还来!”
沈怜雪学着女儿的话语,笑着向面前的食客解释:“承诺要发,便一定会如数发放,绝不会敷衍。”
食客们就道:“好嘞,老板明日多准备些肉夹馍,来晚就买不到了。”
沈怜雪点头,沈如意就道:“好,一定一定,明天见哦。”
今日忙完,依旧是天擦黑。
不过此时已过了立春,傍晚天色越发明亮,能忙到这个时候,也说明生意比平日里要好得多。
四人推着空空荡荡的推车往家走,路过临街的楼屋时,沈怜雪便往上喊:“大姐,大姐。”
孙九娘推开窗户,低头往下看来:“我就来。”
今日他们要吃火锅,特地叫了孙九娘和郑欣年,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火锅好准备,高汤都是提前熬好的,沈怜雪调试了两重口味,一种是排骨汤,另一种是略微有些味重的辣鸡汤,这两种到时候都会放在店铺里,给食客选择。
今日他们要吃的就是辣鸡汤。
鸡汤里放了葱姜芥子和麻椒,味道是又麻又辣,却很驱寒,冬日里先喝一碗汤,浑身的寒气都被逼出,舒坦得很。
孙九娘领着郑欣年上门时,厨房里已经摆好了新定做的铜锅。
铜锅下面是炭匣,中间有个高耸的烟囱,上面正冒着烟气。
铜烟囱四周是一圈圆锅,里面的辣鸡汤正在咕嘟沸腾着,孙九娘一进来就能闻到辛辣之味。
“哇,这汤底是新熬煮的?”
孙九娘好奇地问,卷起袖子过来帮她们端盘子,沈如意招呼郑欣年跟她一起看地上放着的碗碟,闻言道:“是呀九婶婶,这也是咱们食肆的招牌,今日请您跟年年哥品鉴。”
孙九娘笑着把各色菜肉放到桌上,边放边笑:“我今日还去看过,桌椅铺面都洒扫干净了,就连菜单木牌也都做好,陈六郎正在让人挂墙。”
沈怜雪她们忙得脚打后脑勺,这几日实在没时间过去盯工,好在陈六郎用心,孙九娘也每日都过去瞧一眼,这才一直顺利。
“多谢大姐,你辛苦了,往后大姐就不用再叫外食,直接铺子去吃便是了。”
孙九娘也不同她客气,道:“那好,我可想椒麻拌面了。”
沈怜雪笑道:“管够。”
他们这边说着话,那边郑欣年看着沈如意正在摆弄的瓷碗瓷碟,一眼就看出里面的关键。
“上面的梅花数量代表售价?”
这个点也是裴明昉提出的,他道即便盘碗分出颜色,亦或者让食娘子和掌柜背下食单,却也会因为人多而忙乱,因此,每样食材的碟子上都要标好价格。
比如说,用来涮锅的素菜都是四文,那么便统一用小竹筐,轻便便宜,特殊又好记。
而荤菜比如说羊肉鸡肉杂碎等,都用标注有两朵四瓣梅的青瓷碗来盛放,同款式还有四瓣双梅碟,这样若是选两个麻酱馒头或者糖三角,亦或者一碗椒麻拌面,都是一样价格,好算也好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