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怜雪为什么之前那么担忧,就是觉得以后的冬日难熬,怕让女儿冻着饿着。
但现在,即便煎饼摊的生意没有以前好,却也比浆洗衣物强上许多,再一个,那度牒能以二十贯钱买下,无论卖多少都是白赚,也正是因此,沈怜雪的腰杆都直了,心里也有了底。
人一旦有了底气,似乎就不会再惧怕任何事,哪怕那些事是她心底里最深的伤,现在除了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她也学会渐渐不那么在意,能渐渐控制住自己。
沈怜雪定了定心神,领着女儿进了成衣铺子,抬头就瞧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穿着彩绸衣裳,站在门口陪笑脸。
“这位娘子,”他一见沈怜雪和沈如意,便迎上来,“可是要采买冬衣?”
这个时节的客人大多都是买冬衣,沈怜雪和沈如意母女两个身上只穿了夹袄,冬衣应当还么置办。
因他是年轻男孩,长得又很俊俏,沈怜雪便并未紧张,只说:“想给女儿挑两件厚实一些的袄裙。”
采买小厮眼睛一转,就道:“我们店里如今有年底清卖,若是买三身以上,还能给您打个折,最后只要付八成便可。买三身是最划算的,娘子自己也可买一身,冬日里穿很暖和。”
他说话的工夫,已经引得沈怜雪来到柜台前,给他介绍现在铺子里有货的成衣。
给小孩子做的衣裳都很漂亮,料子一般都是浅粉、藕荷或者葱绿的,穿在身上粉嫩嫩,一团可爱。
沈怜雪看了看,又费力把女儿抱起来,让她自己选。
沈如意一贯喜欢粉红颜色,如今只看一眼,立即选了那身绣着海棠的粉红斜襟夹袄并水红的百迭裙。
裙缘绣了一圈海棠花儿,被光影那么一照,很是有些璀璨夺目。
这样的普通百姓可穿的成衣,竟也可以做得这样精巧。
沈怜雪摸了摸那衣裳,问小厮:“这一套几何?”
小厮便道:“这一套衣袖和裙缘都收了线,以后若是小娘子长个,放开还能再穿两三年光景,且绣活是我们翡绣楼最好的绣娘所做,每一件都要绣上三五天光景呢。”
所以这一身衣裳,最少要做十日左右。
小厮看她神色平静,这才道:“这一身海棠团花鸭绒夹袄,要六百钱。”
这一身衣裳,就要半贯钱。
但沈怜雪细细摸了,里面确实很厚实,穿在身上一定不会冷,她算了算价,心里暗暗有了成算。
见她点头,那小厮心里略松了口气,又给沈怜雪推荐了一套略薄一些的紫藤萝夹袄,沈怜雪和沈如意也都很喜欢。
待挑完了女儿的衣裳,沈怜雪就有些犹豫,沈如意就说:“娘,团团到了春日肯定能长个,你就给自己买一身厚袄子吧,往后早晨肯定很冷,若是冻得做不成生意可怎么办。”
沈如意清脆的声音在铺子里回荡,正坐在柜台后打瞌睡的女掌柜听到,不由也睁开眼睛。
瞧见沈如意小豆丁一样的个头,她忍不住笑出声:“这小囡囡,说话怪伶俐的。”
她声音软软绵绵,带着吴侬软语的意蕴,好似柔情似水。
沈怜雪向她看去,只见那女掌柜抬起头,也向她瞧过来。
两个人的目光相对,都愣了一下。
大抵没想到能在这成衣铺子里瞧见这么漂亮的女人,一时间都有些回不过神。
还是那女掌柜见多识广,很快便挪开眼眸:“这位娘子,我们家的成衣在这条街上数一数二,你要是觉得贵了,可以出去别家看看,最后保准会回来我这。”
沈怜雪见她说自己货品的时候一扫刚才的困顿,她目光炯炯,满脸都是骄傲,一看便是对自己的衣裳分外有信心。
做生意,合该如此。
沈怜雪把她的神情记在心里,脸上也露出一个笑容来。
“我不用比,也知道你家的衣裳好。”
既然人家掌柜都那么说,沈怜雪便也没推三阻四,她原本想选一身灰绿的袄裙,却被沈如意拦住了。
“娘,选这个,选这个,”沈如意努力惦着小脚丫,指着柜台上那身紫藤萝袄裙,“娘选这个,咱们穿一样的,好看!”
她兴奋地说,小脸都激动红了。
沈怜雪摸了摸她的头,不忍心让女儿失望,最后还是选了这一身袄裙,不过却也另买意见厚实的素青袄子,以摆摊时穿。
四身衣裳,一共要两贯三百五十钱,女掌柜说话算话,给了算了八成价格,最后还送了沈如意一个兔儿帽。
沈如意当即就戴在头上,特别高兴地问:“好看吧,团团最好看!”
女掌柜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是,你最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