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的翰林院也肩负编书、刊印、宣扬教化之能,印数贩书也是其中的重要差事,这个宜妃的堂侄没走科举,无法在翰林院行正式品级升迁,却直接被封了个员外郎,专管匠人。
名头好听,官位不低却没什么实际的权柄,匠人们自有自己的大师傅领带,哪怕他做的不好,也无伤大雅,祸不及根本。
这官职给得妙极了。
沈轻稚打着吃茶的幌子,忍不住笑了。
帝后这对夫妻,当真是有意思极了的。
宜妃娘娘她没见过,不知到底是什么品行,不管她是蠢钝如猪还是大智若愚,最后总归愿望达成。
过程并不重要。
而大皇子……大皇子又是什么心思呢?他当真会对并未养育自己的生母心软吗?
他是皇长子,是记养在皇后名下的“嫡子”,他一个人占了嫡长二字,若无意外,弘治帝百年之后那龙椅就是他的。
若他当真如陛下所言心软柔弱,还能稳当当做十四年的“嫡长子”吗?
这一场守岁闲谈,却让沈轻稚知道了许多宫中的“秘密”,对宫里这些人事有了更多的了解。
待到守岁散了,各回各屋,付思悦才问沈轻稚:“你是不是想明白了什么?”
沈轻稚整晚都没怎么说话,旁人不了解,付思悦是了解她的。
她心里笃定,沈轻稚一定是听明白许多事,她在心里头揣测分析,所以嘴上话就少。
沈轻稚道:“总归知道,皇后娘娘是个好人,大殿下极为孝顺,而陛下……”
宫女哪里能随意评判陛下的?当然,其实其他人也都不能说。
付思悦摆摆手,不让她继续说,就道:“好了好了,我明白了。”
沈轻稚这是又糊弄她。
沈轻稚推了她一下,笑着说:“睡吧,再醒来就是新年了。”
——
一晃神,新年就匆匆而过。
大皇子是元月二十的生辰,宫中自要给他庆生,这是他十五束发的大生日,皇后格外重视。
二十刚过上元节,宫里还来不及闲下,又要开始忙碌。
因此除了刚过年那两日,剩下的日子里储秀宫上下都不得闲。
近来几乎没有入宫觐见的命妇,红芹便也没忙司仪的差事,领着手底下的十来个人,每日穿行在储秀宫和坤和宫之间,同另一位管事姑姑一起给大皇子的生日宴准备还礼。
沈轻稚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坤和宫,如今已经能在坤和宫的后厢房中泰然自若忙碌,她跟付思悦的差事是把宫里要赏赐的回礼糕点用油纸及红纸包好,按照顺序摆放进礼盒里。
这礼盒一共有三层。
因皇后特别重视大殿下这一次生辰,已经命尚宫局提前拟好了宴单,光要给大殿下贺生的家族就得有三四十,这其中也有盛京的百年氏族,这还不算皇亲国戚。
光给朝臣们准备的礼盒,就有五十八个,这是细致活,轻易不能弄错,沈轻稚跟付思悦两人忙一天,也就只能包十来盒,几乎要从早忙到晚。
一直到元月前三日,这礼盒才将将包完。
她们包的是糕点盒,另外还有糖果盒、文墨盒、吉祥如意盒、布匹绸缎、福字贴等。
每一家都要有六种赏赐,取的六六大顺。
这一个月,可把坤和宫的宫女们忙得脚不沾地。
元月十八这日,沈轻稚跟付思悦可算忙完,正在陪着红芹一起检查礼盒,便听外面一道清冷的嗓子响起:“红芹。”
红芹回过头,见一个瘦高个站在门外,便迎了上去:“沐芳姐,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沐芳便道:“这会儿正急呢,之前让你选的人,你选好了没有?”
红芹有些疑惑:“不是说开春再说,怎么这么急了?”
“原也是等开春的,只是新丫头过年时太忙,生了病,无法在听雅斋里伺候,这就少了个人,主要还是娘娘……”
她说着说着,牵着红芹的手就越走越远,剩下的话沈轻稚就听不到了。
她跟付思悦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没跟出去,只在厢房里坐下略等。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工夫,红芹便回来,她一进门,目光就落在沈轻稚身上:“轻稚,你识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