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异狼倒地的瞬间, 场外众人猛地站起,一片哗然。
但凡有点境界的人都看得出来那头异兽刚才快要晋升到元婴期了,但也就在它晋升的前一刻, 竟然被一个丹修捅死了?
投影石只能呈现出单调的画面, 所以他们仅能看见众人被异狼击飞后, 俞幼悠趁势拿剑刺死异狼的那一幕。
“身为丹修,却有堪比剑修的勇气。”有长老忍不住满意地点头, 眼中已露出止不住的认可。
即便是先前冷言冷语嘲讽的北境长老这会儿也说不出话来。
然而东境没有一个长老露出笑脸。
他们都看到了狼血将俞幼悠染成了血人,但是从那些孩子后续的反应看来, 被启南风抱起的俞幼悠恐怕也是身受重伤。
跟一只即将晋升元婴期的异兽正面抗击,哪怕是一只负伤的异兽, 那也绝非常人敢想象的。
“俞丫头现在的情况……恐怕不太妙。”徐长老语气很是沉重。
不过他们现在在万古之森外,就连东境弟子们确切的位置都不知晓,更不要提出手救援了。
马长老没有说话。
他的眼光频繁地在传送出口和投影石的画面上来回切换,双手亦是飞快地从芥子囊中翻出了最高级的疗伤灵丹备好,只是等了许久,却依然等不到俞幼悠出局。
老头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恨恨道:“他娘的, 为什么那小崽子还没传送出来!”
她是不想要命了吗!
*
疼痛到达极致的时候,连晕过去都做不到, 往往前一刻还快要痛晕过去,下一刻又因太过剧烈的疼痛惊醒。
俞幼悠睁大了眼,却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她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团黑色的雾气束缚着, 风卷着她往前方飘浮, 也分不清是在前行还是后退。
耳畔只有启南风剧烈的喘息, 还有他同样变得模糊的呼喊。
剑修们御剑飞快带着俞幼悠回到营地, 那附近还生长着一些未采的止血药。
这一路飞过来,俞幼悠的血都不曾止过。
虽然她浑身都被血染透了,但是脖颈间的那丁点干净皮肤却白得发青,像是失血过多的尸体一般。
苏意致也被俞幼悠此刻的凄惨模样吓得脸色发白,他手忙脚乱地在芥子囊中翻找,最后摸出自己没舍得吃的那颗止血丹,手抖着塞进俞幼悠的嘴里。
只是药入口后,依然毫无作用。
姜渊蹲下来查看了一眼,立刻判断:“七窍流血,她恐怕是被异狼的威压震得五脏肺腑破碎,必须马上传送出去寻你们丹鼎宗的长老救治才可!”
然而俞幼悠却按住他准备摸传送符的手,声音虽然虚弱,态度却坚决:“不用。”
俞幼悠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她面无表情地睁着眼,连眉都没有皱一下,唯独手上已经被攥得快要碎掉的裙角能泄露她此刻的痛楚。
她不是鲁莽的人,所以来参加四境大会之前,她便把藏书阁中与万古之森相关的所有玉珏浏览个遍,以这里面常见的药材配出了新的止痛药方。
然而东境的运道仿佛被天道锁死了,在万古之森待了十天了,居然还有两·味常见的灵药不曾出现过。
更要命的是,血脉反噬也提前十天出现了。
她现在身体里有两股力量在厮杀,明明还有十多天才到血脉反噬的日子,但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先前一直被人族血脉压制的妖族血脉兴奋得像发了疯,竟也开始反击了!
俞幼悠怀疑是那头异狼太过嚣张,让她体内的妖族血脉不甘被压制,彻底爆发了。
现在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成了战场,经脉和血肉都被绞得破碎,整个人都像是被泡在了血水里。
启南风蹲在俞幼悠边上将她小心护着,所有人都以为俞幼悠是跟异狼战斗负伤,唯独他知道不是,因为在过去的日子里他见过许多次类似的场景。
虽然这个月的日子好像不对,但俞幼悠的模样,绝对是又犯那个怪病了。
“不能出去。”俞幼悠声音很轻。
启南风了然地点头。
他知道她一旦出去求助,届时妖族的身份定然会暴露,说不定还真的会被查出来是个妖族卧底!
启南风突然想起一件事,先前俞幼悠在进入万古之森前就曾交代过他和苏意致帮忙留意几种药材,其中还有两种没有找到,若是没猜错,那便是她给自己准备的药!
他咬咬牙,一把抓过苏意致:“你照顾好她。”
顿了顿,启南风万分郑重道:“我要去寻药救她,你是这里唯一的医修了,切记,不许让任何人靠近小鱼,任何人都不行!”
苏意致愣了愣,他不懂启南风此话的含义,但是出于对同伴的信任所以没有多问,径直将俞幼悠搀扶起来。
“我要去给她疗伤,你们在外面帮忙守着就好。”
姜渊看了一眼,见他们铁了心不愿传送出去,最后只能冷着脸揪起启南风。
“要去哪儿找药?我御剑带你去。”
张师姐拔剑:“药长什么样?我一道去。”
“还有我!”
尚有余力的东境修士没有一人退步,就连方才断了腿的盾修孙师兄也瘸着腿要一同去帮俞幼悠寻药。
直到此刻,他们都还记得方才在那头异狼的恐怖威压之下,那个少女挥剑而出,一往无前地抵挡在最前方的背影。
最后盾修们尽数留在营地负责保护,而剑修们在听完启南风对药材的描述后齐齐御剑而出,朝着不同的方向飞掠而去。
*
俞幼悠瘫软地坐在坟坑的最角落,身下的土逐渐被血浸湿,整间洞室亦被腥甜的血味覆盖,然而她的表情倒是很平静,就好像这样的伤痛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一般。
苏意致的手从来没抖得这么厉害过。
大家剩下的虚灵丹液也好,止血丹也好,现在都在他手上,他把这些丹药挨个往俞幼悠的嘴里送,然而却都不见成效。
“早知道……早知道如此,我死也不会同意去杀异狼了。”少年的颤音中带着哽咽。
他跟其他人一样,以为俞幼悠是被异狼重创了。
俞幼悠垂下眸子,才发现苏意致还带了些稚气的脸上不知何时挂了泪,双眼通红得像只可怜的兔子。
要在往日,俞幼悠肯定就不客气地笑话他了,指不定还要捏捏他的脸颊欺负一下。
可惜今天她虚弱得没力气,只能勉强开口:“帮我把虚灵花根取出来。”
她声音轻得恍若气声,好在地洞里就她跟苏意致两人,后者听得很清楚。
苏意致从她空间戒指中翻出那一丛幽蓝花,花叶都剩了一半,根更有一大截。
他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幽蓝花的根可以修补肉体,的确可以炼制很多疗伤的丹药,可是我一个人没法炼四品灵药……”
俞幼悠低头,一口叼走他手里的幽蓝花根。
她现在躯体被血脉反噬弄得破破烂烂,急需灵药修补,药浴怕是来不及了,索性干脆直接啃吧。
这举动把苏意致吓了一大跳:“未经炼化的灵药药效太过暴烈,经脉承受不住会碎裂,你要被疼死的!”
俞幼悠竟然还牵动着苍白的唇笑了笑,语气挺淡定地说:“反正现在都要疼死了,再多一点儿疼估计也没区别。”
苏意致:“……”
一股苦涩味自舌尖传来,紧接着俞幼悠全身都开始发热发烫。
她的经脉没被暴烈的药效弄碎,因为先前就已经碎了,幽蓝花根凶猛的药效直接开始修补她的肉体。
上辈子俞幼悠不是没吃过或者注射过药效贼猛的强化肉体的药物,但是灵药的威力,哪怕是未经炼制过的灵药,也远比末世精心研制的药物来得厉害。
她能够察觉到自己身体在进行一场竞赛。
这边,两族血脉打架把经脉冲击成碎渣,后边紧跟着的灵药便强硬地把那些经脉修补完整。
痛是真的痛,但是刺激也是真刺激。
幽蓝花的药效太猛了,俞幼悠觉得浑身发热发烫,有种想要站起来原地打拳的冲动。
更要命的是,她的尾巴都在难耐地甩动着,就跟兽类太过兴奋时抑制不住想要摇尾巴似的。
苏意致小心翼翼地端着水过来,口中念念有词:“我拿剩下的药渣又化了杯虚灵丹液出来,你先喝着看能不能……”
话没说完,一条巨大的尾巴“啪”地一下甩过来,飘散了几缕绒毛在水杯中。
苏意致端着那杯水僵在原地,嘴唇颤抖着半点没说出话。
此刻地洞中唯一的光源是狂浪生友情提供的寒晶石巨盾,冰蓝色的寒晶石将整室映出带了寒气的光,恍然间让人生出这是铺满了落雪的月夜的错觉。
角落的少女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
她那头浓密的长发披散在腰间,此刻的面色苍白,好似为霜雪所覆盖。
唯有唇边溢出的殷红鲜血染出了不一样的色泽,带着一种脆弱却妖冶的美。
然而更让人难以忽视的是她身后。
一条巨大的尾巴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间洞穴中。
银灰色的兽毛蓬松且柔软,在冰蓝色的光线下,毛尖上也泛出了好似月色般的华丽光泽,冷艳而高贵。
然而这份美丽很快便被打破。
俞幼悠身后那条巨大的尾巴一甩,震得地穴的墙壁都抖落了一层沙土,有一堆还从苏意致的头顶滑落到了他张大后久久不能闭合的嘴里。
这动静引来了外面守卫的盾修注意。
狂浪生焦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苏意致!你们里面怎么弄这么大的动静,俞师妹还活着吗?”
她非但活着,还活成了一只妖……
苏意致的上下齿不断哆嗦着碰撞,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没事,我不小心把丹炉炸了,换一个炉就好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去。
然而走到洞口后,他却并没有逃走,而是拿出自己的丹炉将其变成最大化,堵死了外面的入口,不让其他人进来。
苏意致终于回过神了。
他直接瘫倒地上,颤巍巍地指着俞幼悠身后:“你……你真是妖族卧底啊?”
天啊,那天以为大家都在口嗨,结果俞幼悠她来真的啊!
“妖族是,卧底不是。”
苏意致的脸上明显松了口气,他喃喃:“不是卧底就行……”
不对!是妖族也很让人震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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