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根结底,他始终是爱我的。
谁能?逃得过爱呢?
商从洲:【恭喜,那天我一定到场。】
翁青鸾:【记得包个大红包啊。】
商从洲失笑:【一定。】
翁青鸾:【带个女的来行吗?没有?女朋友,男朋友也行。】
商从洲沉默半晌,回她:【我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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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吟是在下午四点收到翁青鸾消息的。
彼时她处于百无聊赖的状态,手机一响,她便解锁,查阅消息。
她和翁青鸾顶多算朋友圈的点赞之?交,这个赞还是她点的,毕竟书吟没怎么发过朋友圈。
翁青鸾找她,是给她发请帖。
翁青鸾道:【和以前的同学都没什么联系了,翻遍整个朋友圈,发现自己只有?十个不到的高中同学的微信。书吟,你一定要来参加我的婚礼,过来玩玩就好,不用准备红包的。】
书吟:【要准备红包的,是你结婚的好日子?。】
书吟:【恭喜学姐步入婚姻的殿堂。】
翁青鸾:【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呀?】
电光火石间,她就转移了话题。
书吟怔了几秒。
兴许是她的沉默,翁青鸾随即自圆其说地发来一句话:【现在的年轻人结婚都晚,如?果可以,能?晚点结婚就晚点结婚吧。】
书吟笑笑:【好像早结婚的人,都喜欢劝大家晚结婚。】
翁青鸾说:【是吗?】
翁青鸾说:【结婚太麻烦了,单一个婚礼都有?好多事?要操心。】
聊着聊着,工作?室里的人走了出来。
书吟给翁青鸾发了条语音消息:“学姐,我这边还有?点儿事?,晚点再聊。”
收到翁青鸾的“ok”后,书吟收起?了手机,和面前的工作?人员交流着。
“你好,你的东西好了,NFC芯片已经装进去了,你打?开?你手机里的NFC,贴一下,手机就会自动播放音频。”
“真的可以吗?”书吟眉间一喜。
“可以的。”工作?人员笑着,“你试试看。”
书吟拿出手机,贴了下,果不其然,手机里传来一句婉转动听的声音。
她说:“真的可以哎。”
工作?人员说:“我们还是第一次做这种植入,感觉是个商机,挺有?市场的。”
“是吗?”书吟对商机不感兴趣,她把东西放进包里,扬眸,问道,“多少钱?”
“本?来是不需要多少钱的,但是您要装的东西太小?,特别复杂,我们之?前沟通时我也提到过……”
“没关系,多少钱。”书吟云淡风轻。
然后工作?人员报出了个书吟意想不到的数字。
她付款的时候,觉得心都在滴血。可血渍滴落,散开?着火树银花的欢喜。
她拿着做了一天的东西回家,回家前,给商从洲发了消息。
书吟:【我回来了。】
商从洲:【我在做晚饭,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书吟:【没有?,随便做吧。】
商从洲:【商太太可真好养活。】
什么商太太啊……
他比沈以星还油腔滑调。
但她嘴角翘起?的弧度,很是夸张。
家门打?开?,迎接书吟的,是玄关处亮着的廊灯,昏黄的温柔色泽,仿佛能?够洗涤尽夜旅人一身的疲倦。
厨房里油烟机运转,空气里是垂涎欲滴的饭菜香。
雪夜。爱人。晚饭。
组合在一起?,是无比浪漫的人间烟火。
只可惜,他们算不上是爱人,只能?称得上是,相敬如?宾的夫妻。但是相敬如?宾的夫妻,应该不会上床吧?
书吟深呼吸,不去想昨晚发生的种种。
见她回来,商从洲从厨房里出来:“还有?一道菜,再等一下。”
书吟:“好,我先去上个厕所。”
她去了房间,把手里精心打?包过的包装盒放在床头柜上。想了想,又拉开?抽屉,把东西塞了进去。
家里开?着地暖,太热,她脱下身上的高领毛衣,换了件宽松的家居服。
她不习惯穿高领,总有?种被?束缚的感觉,极不自在。然而今天是迫不得已,因为没了高领口的遮挡,脖子?上的斑驳印记尤为惹眼。无声地说着昨夜的放浪形骸。
她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在颈间上了层遮瑕,又将头发拨至身前,当做遮掩。
整理好后,她到餐厅。
菜上桌,商从洲盛了两碗饭,放在桌上。
他多观察了她两眼,眼神极淡,滑过她颈间。
他什么都没说,反倒是书吟,不甚自在地拨了拨颈间的头发。
“今天几点起?的?”商从洲神态自然地开?启话题。
“七点多。”
“自然醒?”
“……算吧,心里有?事?,所以醒得早。”
对话里,竟有?种老夫老妻的意味。
对于昨晚的云雨翻涌,没有?任何探讨与回味。
然而下一秒,书吟便听到商从洲说:“昨晚我把你从浴室抱出来的时候,都快三点了,你才睡了几个小?时?”
仿佛一声重?响,敲翻她的认知。
书吟咬了咬唇,缓慢出声:“昨晚麻烦你了。”
商从洲无知无识地笑着:“麻烦我什么?”
书吟语气平静:“抱我去洗澡。”
商从洲:“不麻烦,你很轻。”
书吟:“……哦。”
商从洲话锋一转,说:“但给你穿衣服比给你脱衣服要麻烦。”
书吟头皮发紧,强撑着笑:“有?吗?”
商从洲眼眸低敛,语波无澜:“你不愿意穿衣服,我刚把你左边袖子?拉上去,去拉右边袖子?的时候,你就把左手从衣服里抽出来。”停顿两秒,他倏地弯了下嘴角,“我才发现,睡觉时的你比喝醉了之?后还折腾人。”
书吟全然没有?印象。
“……可能?我还是自己睡比较好。”
空间无端陷入安静。
书吟后知后觉,自己把话聊死了。
她敛眸,小?心翼翼地瞟向商从洲。似是察觉到她在偷看自己,商从洲脊背往后靠,眼梢挑着,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我想我没有?说任何让你误解的话。”他双唇翕动,说。
“……什么?”
“我只是说你喜欢折腾人,但我没有?说,我不喜欢被?你折腾。”商从洲微抬下颚,薄唇勾起?散漫的笑,“不要害怕麻烦我,书吟,我很乐意被?你麻烦。你依赖我的时候,我会觉得我的存在是有?意义的,对你而言,我和别人是不一样?的,这让我感到非常开?心。”
对视时,他的眼神让她惊慌。
然她的心更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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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商从洲问能?否借用一下她的电脑。
“我的电脑键盘进水,没法用了。”
书吟说:“我工作?已经结束了,你直接去书房工作?吧,不要在房间里了。”
客房很小?,没有?多余的桌椅,商从洲工作?都是在床上,电脑放在腿上。看上去,尤为的憋屈。
像是在物质尤为匮乏的年代,只能?屈就如?此。
很难想象商从洲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公子?哥,会甘愿窝在这么个小?地方,一丝抱怨都没有?。
很难说清,书吟有?没有?怀疑过他对自己的感情。
是喜欢吗?
是喜欢书吟,还是喜欢这个和他一夜情的女人呢?
她很难给出准确的答案,每当有?人靠近她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永远是,对方什么时候会离开?。
她不认为自己是值得被?爱的。
怎么会有?人越过她这张寡淡的面庞,爱她无趣的灵魂呢?
连她自己,也是苦熬了很多年,才勉强地喜欢上现在的自己。
商从洲进书房工作?时,书吟待在厨房里烤饼干。
这看起?来是个平静且温馨的夜晚。
妻子?在厨房忙碌,丈夫在书房工作?,窗外飘着茫茫飞雪,路灯是温柔的黄。这个冬天和曾经的每一个冬天没什么两样?。
书桌仍有?些杂乱,堆着几本?名著,还有?一本?笔记本?。
商从洲无意窥探她隐私,将本?子?都堆叠在一起?,整理的时候,有?巴掌大的东西从本?子?里滑落,飘倒在地。
他俯身去捡,指尖碰到拍立得相纸的时候,身体仿佛过电般狠狠一震。
照片里的人物,格外眼熟。
男的是他,女的是书吟。
他记得,那年拍毕业照,无数人来找他拍合照。书吟被?沈以星拉着,看他的眼神没有?太多的起?伏,姿势僵硬地像是被?胁迫,和他拍下了一张合照。
他很少有?现在这般情绪震荡的时刻,竭尽全力维护着表面脆弱的平静。直到他目光下拉,看清照片下面的一行字。
——【终于鼓起?勇气和你拍了张照片,但你还是记不得我的名字,不过没关系,十七岁的书吟只喜欢商从洲。】
房间门打?开?。
书吟端着果盘进来。
她看见他投向自己的眼神,似积攒了无数个冬天的雪,带来沉埋多年的旧梦。
然后,她看见他手里拿着的照片。
“……你发现了啊。”
“嗯,”商从洲声音里有?歉意,“我只是想帮你整理一下书,没想到它从书里掉出来了。”
说不慌乱是假的,但已经被?发现,似乎也没有?什么逃避的必要。
她把果盘放在桌子?上,手不知放哪儿,有?些局促,不敢看他,索性看窗外的飘雪。
“要不要吃点水果?”
“嗯。”
“能?给我点时间,让我组织一下语言吗?”她坐在窗边,落地灯就在她身边,水波纹的灯光摇曳着缥缈,她心里是无数个风吹草动的慌张。
橘黄色的灯光在室内亮起?,他们之?间相隔不过一米。
商从洲的目光定在她身上,深渊如?海。
满室的沉默在窗上氤氲出雾气,平淡的呼吸声里,书吟深呼了一口气,说:“……要怎么说呢?其实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以为我早就不喜欢你了,我也说服过自己很多次,等到明?天,等到明?年,等到下次见面,我一定不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