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平安也摸清了商务大厦的情况,从一号到六号楼,分别租给不同的商户,有设计师事务所,有雕塑艺术工作室,有制造模型的工坊,还有游戏公司商贸公司之类的企业,艺术家、工人和社畜在同一个地方为梦想拼搏。
相比东莞的血汗工厂,这里的人还有追求和希望,从他们充满希冀的脸上就能看出,傅平安干早班的时候,会和遇到的每一个人打招呼,道一声早安,早晨的人们元气饱满,充满斗志,但也有人逆向而行,傅平安负责九号楼,经常会在清晨看到一个女人彻夜加班后离开,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女人很眼熟。
女人叫张维娜,设计事务所的艺术总监,她开一辆红色的小车,脸色晦暗,疲惫不堪,傅平安和她打招呼的时候,她视若无物,睬也不睬。
中午,傅平安在岗亭里吃盒饭的时候,看到张维娜的车又回来了,他扭头观望,同事老李说:“怎么,看上了?你也惹不起,这个娘们脾气可臭了,还欠了一屁股债,房租都要付不起了。”
“怎么回事?”傅平安问。
闲着也是闲着,老李给他八卦起来:“很正常啊,有创业就有失败的,她和别人合伙搞得设计师事务所,后来合伙人撤资,账款收不上来,人又心软,不舍得开人,十几号人吃喝拉撒都管着,还五险一金,不赔才怪。”
傅平安没说什么,低头吃饭,吃完饭去丢垃圾的时候,看到张维娜在楼下吸烟处转悠着打电话,不锈钢烟灰缸刚清理过没多久,已经又有了四五个烟蒂,看过滤嘴的颜色是同一品牌,也就是说都是张维娜刚抽的。
“再不结款,我就要饿死了!”张维娜愤然挂了电话,一转头,看到傅平安:“看什么看!”
“张总,少抽点烟。”傅平安说。
“轮得到你管么。”张维娜瞪他一眼,蹬蹬蹬踩着高跟鞋走了。
傅平安回到保安室,清点了一下自己的存款,只有一千出头了。
次日凌晨,张维娜终于搞定一个方案,发给客户之后,下楼开车的时候,发现车门把手上塞了一个卷起的信封,拿出来一看,里面装了一千元钱,她看看四周,万籁俱寂,无人出没,想了想将信封放进包里。
中午,张维娜正在酣睡,被手机吵醒,助理怯生生告诉她讨债的又来了,不给钱就要搬电脑里。
“卧槽!马上到!”张维娜一骨碌爬起来,蓬头垢面下楼开车,赶到地方匆匆上楼,松了一口气,电脑没被人搬走,因为那个小保安在现场拦着,按理说保安没有义务帮租户解决这类事情,可这个小保安竟然像维护自己家庭财产一样保护着设计室的财物,苦口婆心,寸步不让,设计室里几乎全是女孩,如果不是他在,恐怕作为重要生产工具的电脑就被债主搬走了。
“张总,给你最后三天期限,到期再不还钱,我们就没这么好说话了。”债主丢下一句话,带着几条大汉扬长而去。
张维娜正想问那个小保安的名字,那人却陪着债主一起下楼去了。
“你们认识他么?”张维娜问她手下的姑娘们。
大家一起摇头。
手机又响了,是客户打来的,说是方案领导非常满意,下午要来这边看一下,张维娜心花怒放:“来吧来吧,看看我们的设计实力。”
下午两点半,客户来了,竟然是一个老外,张维娜大学毕业很久了,英语早就丢光了,一般化的交流还能勉强,牵扯到专业问题就抓瞎了,她让手下小姑娘先顶着,出门打电话找翻译。
“能帮我找到英语好的人么,能同声传译的那种,什么,没有,什么,人在广州来不及?”张维娜连续找了几个朋友都没结果,气急败坏团团转。
“张总,需要帮忙么?”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是那个小保安。
张维娜不耐烦地挥挥手,英语翻译,保安能帮什么忙,她继续翻电话本,保安又说话了:“让我试试可以么?”
“你高中毕业了么?”张维娜忍不住喷了一句。
小保安张口就是一串英语,地道!流利!绝不是国内学校教出来的那种,张维娜来不及多想, 就你了,她拉着保安回公司,让他负责翻译。
傅平安试着和老外聊了几句,发现老外的英语还没自己好,一问才知道是法国人。
然后张维娜的下巴就掉在地上了,她看到这个穿着灰色保安制服的小伙子用法语和老外流畅愉快的交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