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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仓日是个热闹的日子,天色还没亮,街上就已经响起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平日务农之人此时都拿了大大小小的麻袋去粮仓附近排队,也有其他人穿了补丁衣裳,打算浑水摸鱼的,不过官差向来眼睛尖,没一会儿就从队伍里扔出去不少人。
宋立言起得早,已经站在门口等了许久,脸色不太好看,可身后紧闭的房门里还传出女子甜软的小调:“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呀,自名为罗敷~”
实在没忍住,他转身再叩了一次门。
“大人别急呀,女儿家出门定是要慢些的。”楼似玉坐在妆台前笑吟吟地道,“光涂脂抹粉就得小半个时辰,更别说还要梳发更衣。大人若是实在不耐得等,不妨先走,奴家寻得到地方。”
带她一路,为的就是时刻盯着她,怎么可能先走?宋立言闷头转身,继续敲着雕栏等。
又过了一炷香,后面的房门终于“吱呀”一声。
宋立言转头,本是想斥她的,开仓放粮又不是什么宴席,哪里用得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结果定睛一看,眼前这人薄施脂粉,发髻简单大方,耳中只一双明月铛,衣裳也难得没有大红大紫,藕色的丝绢,更衬她肤色如珠,眉清目秀。
看惯了她风情万种的模样,乍见这小家碧玉温婉端庄的打扮,宋立言怔然,一时没移开眼。
楼似玉朝他行礼,清灵灵的眼眸抬起来,触及他失神的眸子,一个没忍住,嘴角勾起来,露出她特有的那股子狡黠的得意。
宋立言回神,移开眼冷漠道:“原形毕露。”
“瞧大人这话说得。”楼似玉嗔他一声,又往他身后看了看,“宋洵大人和那位贵客呢?”
“已经先走了。”宋立言抬步下楼,“也就掌柜的架子大,难请。”
“大人言重了。”她连忙跟上,出门上车,很是厚脸皮地蹭了人家的车驾。
宋立言显然是个喜欢安静的人,马车的铸造材料特殊,帘子一落下,外头的嘈杂瞬间被隔绝。可很不幸,今日车内进来一个“嘈杂”。
“大人气色还是不太好,昨日的猪蹄黄豆汤不知道喝完了没有?”
“今日的官差够不够?万一突然有什么危险,奴家可护不住大人哪。”
“大人今日为何要穿官服?明知道也许有危险,就该让别人穿您这衣裳挡一挡嘛。”
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宋立言很想知道自己都不搭腔,她为什么一个人都能说得这么兴高采烈的?不会尴尬吗?
显然不会,楼掌柜颇有说书的潜质,一双眼就盯着他看,半点不避嫌。车厢里地方小,他躲无可躲,稍稍一抬眼,就能看见她那亮晶晶的双眸。
“咦,大人,这是什么?”这人胆子大起来,伸手戳了戳他鼓起的袖袋,“您把客栈里的盘子给带出来了?”
宋立言皱眉,瞪她一眼,伸手将四合阵拿出来:“掌柜的什么东西都敢碰,也不怕哪天碰着要命的?”
黑漆漆的罗盘,上头用金笔画了八道看不懂的符文,像蜘蛛网一样列着。中心有颗半拳大的铜珠,隐隐绕着煞气。
楼似玉眼神微动,想伸手又克制住了,装作不知道地问:“这是什么呀?”
“石敢当里的东西。”宋立言不动声色地打量她,“掌柜的可认识?”
“大人也说那石敢当里有大祸害,奴家这等小女子,哪里能认识什么?”楼似玉咋舌,脸上诧异的表情天衣无缝,“既然是祸害,大人怎么还带在身上?”
“已经封印住了,再招不得祸,若是不带着,万一弄丢了反而麻烦。等开仓日一过,本官便派人将此物送回京都。”
楼似玉点头,似乎不是很感兴趣,手里把玩着小香扇的扇坠,连个眼角余光也没再给那四合阵。
宋立言收回目光,将四合阵重新放回袖袋里。
粮仓附近有重兵把手,农人只能从放粮口开始排队。里头的粮仓外已经摆开了架势,红绸高悬,五谷齐活,只等县令大人来开那最后一道门。
粮食是立民之本,故而粮仓的钥匙在他到任的那天就送到了手里。宋立言下车整理衣冠,迎上来接的宋洵,低语两句,便带着他和楼似玉一起前往大门。
钥匙放进锁眼里,碦嚓一声,繁复的广锁应声而开,厚重的门扇向两边退去,门楣上簌簌落下灰尘来。宋立言进了半步,里头却突然风起,吹得他墨发扬起几阵,才缓缓落回肩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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