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打雷,三岁的卫风做了可怕的噩梦,抱着自己的小枕头敲响了凌鄞和曜朔的门。
凌鄞见状赶忙把小娃娃抱了起来,他哭得满脸鼻涕眼泪,怎么都停不下来。
“好多雷劈我……好疼……没有娘亲也没有爹爹……我要师父……”他上气不接下气,哭得有些糊涂了,同凌鄞和曜朔要了半宿的师父。
凌鄞抱着小娃娃哄了许久,最后还是曜朔去了第十六重天,找了从前曜琰穿的件外袍将人裹住,卫风才沉沉地睡了过去。
凌鄞给他擦掉眼泪,沉默了许久才道:“当年我让人拦住曜琰,遣人送他下界时,他应该也是这般害怕。”
从前她不觉得如何,只是如今一点点将卫风养大,就算她再不在意,也生出了感情,那些从前无关紧要的事情反倒变得格外让人难受。
“他该有多疼……”凌鄞低声道,“难怪曜琰一直耿耿于怀。”
曜朔道:“曜琰从未怪过你。”
“他只是嘴上不说罢了。”凌鄞道,“我当初……该寻个更妥当的办法。”
卫风尚未恢复记忆,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他一度以为自己就是凌鄞和曜朔的亲生儿子,直到和别的小仙君在一块儿玩的时候,有位小仙君打架没打过他,骂他是臭泥巴。
卫风刚和曜朔学了几招拳脚,一拳就将对方揍趴在地上,嚣张地看着对方:“你才是臭泥巴!再敢骂一句,踹你三千丈远!”
对方被打得哇哇大哭:“你根本不是你爹娘的孩子!你只是个臭秽物!凭什么能住在九重天?”
卫风又揍了他一顿:“你才是臭秽物!”
他气呼呼地跑到了曜朔仙宫,扯开嗓子喊:“爹!爹爹!”
有人从后面把他拎起来:“找我干什么?你是不是又同别人打架了?上次你把六重天的小如意打断了腿,上上次揍了仙池的小锦鲤,还把缘爻的姻缘树刨断了根,这回又干了什么?”
“骈岸骂我是臭秽物,还说我不是你和娘亲的孩子。”卫风不服气道,“我见他一次揍他一次!”
“你已经六岁了,是个大孩子了,不能总动手,要同他们讲道理。”曜朔把他放下来,曜琰像你这般大的时候,能一个打十个,你打一个都负伤,不太行。”
“曜琰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卫风对着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哥哥十分好奇,毕竟在其他人口中,曜琰是个非常厉害的上仙。
“他该回来时自然就会回来。”曜朔道,“下次再有人骂你该怎么办?”
“当然是揍回去。”卫风骄傲地挺起小胸脯,“一个打十个!”
“好儿子,有你父的风范!”曜朔十分赞同,抱起他放在了自己肩膀上,“走,爹带你去魔林打猎。”
卫风开心地欢呼了一声:“爹,我还想要魔林边那棵七杀树,我宫殿门口那株太小了,都不够我爬。”
曜朔诡异地沉默了一瞬。
“实在不行,无尽天的那株也行,紫光带我爬过,睡觉特别舒服。”卫风叽叽喳喳道,“爹,咱们趁娘不注意,把它挖回来。”
“你要敢把它挖回来,你娘亲晚上就能挑个好时辰把咱俩给埋进去。”曜朔道。
卫风趴在他脑袋上郁闷地叹了口气:“爹,什么是秽物啊?为什么他们好像都瞧不起秽物?”
“秽物就是……”曜朔组织了一下语言,“一种非常可爱的小生灵,他们很弱小,但有时候也非常强大。”
“真的吗?有多强大?”卫风问。
曜朔道:“能救下整个仙界那么强大。”
卫风眼睛一亮:“哇,那我以后也要当个大秽物!”
曜朔闻言大笑:“好儿子,有志气!咱们以后就当上重天最厉害的大秽物。”
卫风立志要当大秽物的豪言壮志传到了凌鄞耳朵里。
她颇有些头疼,一方面她知道卫风只是个小小的秽物转生,那些不长眼来找麻烦的人她都一一敲打过,但小孩子们却不会管这些,另一方面她也知道终究瞒不住,却因为自己的一点私心一拖再拖。
在她眼里,卫风虽然喜欢打架喜欢闯祸,但始终是个根骨虚弱身体不好的小秽物,娇气又爱哭,若是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不知道要伤心多久。
但她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起因是卫风自己偷偷跑去魔林看七杀树,险些被魔物吃掉,曜朔从那魔物肚子里把人给揪了出来,气得打了卫风的屁股,把人关进寝殿思过。
卫风哭得撕心裂肺,最后哭累了,蜷缩在曜琰的那件衣服里睡着了。
凌鄞给他上药,小孩儿梦里还在抽噎啜泣。
“我再也不敢乱跑了……坏爹爹……娘亲……我要师父……师父……”
凌鄞和曜朔从未在他面前提过他有师父的事情,也尽可能地少提及曜琰,但他似乎对曜琰的记忆与生俱来,哪怕现在还要抱着曜琰的那件衣服才能睡得安稳。
凌鄞心疼,曜朔也后悔打得太狠,但还是肃然道:“不打不长记性,再惯下去他敢掀了九重天,曜琰好歹有点脑子,他连个魔物都打不过。”
战神殿下余怒未消,过了片刻后道:“要不我还是把魔林边上那株七杀花树挪到九重天?”
“……”凌鄞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卫风被养成和曜琰如出一辙的无法无天,曜朔起码有九成的责任。
好在卫风从来不记仇,隔天曜朔一块仙灵又把他哄得喜笑颜开,一口一个爹爹全然忘记了被揍的仇。
那块仙灵是曜朔从第十六重天拿的,是曜琰留下的为数不多的一块,卫风吃得意犹未尽,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到了曜琰仙宫,想再找一块他“哥哥”的仙灵吃。
然后他误打误撞,推开了一扇被法阵封锁的门,他闻到了曜琰仙灵的味道,咽了咽口水,踮起脚在书桌上寻到了一块疑似仙灵的石头,便要伸手去够。
岂料他刚碰到那块石头,一道虚影便显映在他面前。
青年一袭白衣眉目冷冽,一手执剑一手负于身后,垂眸冷淡地望着他。
卫风愣在了原地,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他喃喃出声:“……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