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篆无奈地摇头,“你拿吴九炼了本命剑,你以为你曾祖父不知道?”
江向云微微蹙眉,嗤笑道:“原本是想用那魔修来炼的,结果他生性狡猾半路逃窜,又将吴九打成了重伤,吴九他仗着是曾祖父身边的人处处限制我,就连祖父您也被他多有干涉,所以我才将计就计,和姚立动了手。”
“以后莫要冲动行事。”江篆话这样说,语气里却没有丝毫责怪,“如今江顾神器在手,你曾祖又打算将他和你一起送去望月大陆,以后难免有用到他的时候,不要将关系搞得太僵。”
“祖父,天地良心,我对七弟那可是掏心掏肺的好,我都让给他多少资源了?”江向云一脸受伤地望着他。
“必要时他就是你保命的手段。”江篆点了他一句,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开了。
江向云站在原地,缓缓眯起了眼睛,琢磨出了江篆的意思。
他就说曾祖怎么突然转了性子呢。
原来是给他准备的替死鬼。
——
阳华宗,清平峰。
卫风看着门外层层把守着的江家弟子和那不要钱似的法阵,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江顾一走了之,他还没来得及难过,就被突然出现的江家人“送”回了清平峰,这些弟子们一口一个小公子叫得恭敬,却无论如何都不让他踏出清平峰半步,和被软禁没有什么区别。
而在他被“送”回峰之前,亲眼看见那个笑眯眯的江家弟子手起刀落杀了阮克己和追随他的一众长老弟子,一时之间阳华宗血流成河。
‘免得碍了七公子的眼。’那人笑道:‘小公子若有看不顺眼的人大可交给我们解决。’
当时卫风连个笑都没能挤出来。
再之后整整十日,无论他如何打听都打听不到江顾的半点消息。
他记不清第几次敲耳边的通音符,他联系不上玄之衍和曲丰羽,对逃出去已经不抱任何期望,江家似乎有专门克制他的法阵,别说鬼纹,连半丝鬼雾都无法泄露出去。
这些天他无事可做,除了修炼便反反复复地想江顾,再加上曲丰羽之前说的话,他终于勉强拼凑出了个大概。
从他们遇到宋屏江顾受伤开始,甚至从分一半的神器放在他身上开始,江顾也许就有这个打算了——刚开始遇到宋屏江顾刻意让他压制住鬼面白目的气息,也许在江顾的计划中他不会受伤,但因为卫风的存在,他不甚被宋屏发现,元神都遭受重创,这样下去他们师徒被宋屏那些人抓住是早晚的事情。
#VALUE!所以江顾从清凉村醒来之后,故意给他机会回阳华宗,不知不觉解开了神器气息的封印,利用他身上的神器把灵龙宗和周林几家都引蛇出洞,又趁机扔了林飞白这个烫手山芋让林家暂时退场,自己则在暗处观望,他只用了少部分元神操控卫风真身,也许并不是真的想要杀宋屏,而是为了引出宋屏身后的景苍,所以他见卫风的真身不敌元神即将溃散,才不得已用操控那神像出面,而景苍不管对上谁都是压倒性的,如此一来江家如果想要保神器和江顾,江殷重就不得不亲自出面平息这件事情——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江殷重威逼利诱,用了比崖三条灵脉换了路真仪和周宁姜的道心。
卫风依稀记得比崖三灵脉是出了名的灵力丰沛,据说当年江家费了很多功夫才镇压住为己所用……
这些步骤一环扣一环,但凡中间出了半分差池都不会是最后这个结果,而直到江顾操控神像救他之前,江顾见状不对随时都能抽身而退,至多也不过损失一半神器和卫风这条性命。
想明白这些,卫风心中五味杂陈。
他成为了江顾缜密计划中的鱼饵,却还在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结果已经被江顾利用得鬼纹都不剩,而从头到尾,他对江顾的打算都一无所知,甚至冥思苦想多日,也只能想明白这些。
唯一让他可以安慰自己的是元神即将溃散时,江顾冒着性命危险出面救下了他,很显然江顾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他还是这样做了,只是现在卫风也不敢确定,究竟是江顾为了赌这微乎其微的胜算,还是为了救他性命——
他究竟有多大的利用价值,才能让江顾不惜性命相救?
卫风颓丧地坐在地上,使劲抹了把脸,不过江家人既然将他关在清平峰,那就不会轻易杀了他,只是不知道师父会不会将神器交出去,他要被关到何年何月……
他正为自己灰暗的未来发愁,一直紧闭的门忽然打开,刺眼的光射了进来。
卫风一个激灵从地上爬了起来,警惕地退了几步,却听见关押自己的那名江家弟子语气恭敬道:“七公子,按您的吩咐,卫小公子一直住在这里。”
门又被关上,光线再次暗了下来,卫风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江顾看着这满屋狼藉微微蹙眉,不明白为什么没关进灵宠袋,这厮还是能把自己折腾得如此灰头土脸。
“师父?”卫风呆愣地望着他,看上去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眼窝凹陷眼底青黑,
脸上不知从哪里沾上的脏东西,黑一块灰一块,而他还穿着那日大战破烂的血衣,露出来的伤口有好有坏,比命悬一线时瞧着还要凄惨上几分。
江顾嫌弃地扫了他一眼,又看向窗户和横梁上的鲛人爪印,便明白过来,江家的捆缚法阵有百名元婴守阵,真仙境出去都要费些功夫,更不要提一个失去理智的小炼气。
卫风迟疑地往前走了两步,使劲揉了揉眼睛,再三确定自己没看错之后,才猛地扑了上去,“师父!”
这厮伤好后速度奇快,力道又大,江顾没能立刻躲开,被撞得往后半步,冷声警告他,“滚开。”
卫风将脸埋进他怀里深吸了一口气,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抬起头来,红着眼睛看向他,声音有些哽咽,“师父。”
江顾皱着眉捏了个引水诀,将人里里外外都洗了一遍,“去换身衣服。”
卫风乖巧应声,换衣服也没进屏风,当着他的面将那身破烂的衣裳脱了下来,露出后背上纵横交错的伤口,有些伤已经愈合露出了粉肉,有些伤口却深可见骨尚未愈合,血混着水痕晕开,很快就洇染了雪白的里衣。
卫风却混不在意,时不时就转头看江顾一眼,像是生怕再被他扔下。
“过来。”江顾出声。
卫风前襟都没系,闻言忙不迭就赤着脚踩在地板上跑到了他面前。
江顾处理伤口的方式粗暴有效,卫风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动弹,惨白的脸因为江顾微凉的指腹划过肩胛骨微微泛红,他不得不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师父,江家的人没为难你吧?”
“没有。”江顾用灵力覆盖住那些尚未愈合的伤口,放了几个疗愈法阵在上面。
“师父,疼。”卫风倒吸了口凉气,扭头想看他,结果被一把按住了后脖颈,江顾清冷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哭什么?”
卫风抬手摸了摸眼睛,疑惑道:“我没哭。”
“元神快要哭散了。”江顾的一缕元神在识海中看着面前快要哭得魂飞魄散的黑乎乎一团,捏了个灵力罩直接拢了起来,那团元神却直接扎进了他怀里,黏糊糊地扯不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卫风才闷声道:“我还以为……你又不要我了。”
江顾没有说话,沉默地给他处理好伤口,目光从少年单薄又伤痕累累的背上移开,“走吧。”
卫风见他起身,衣服都没穿好,慌乱地抓住他的手,“师父,我们去哪里?”
他刻意咬重了我们两个字,鬼纹不受控制地缠在了江顾腰间,里衣也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十分不得体。
门口传来了声戏谑的凉气声,“嘶——”
“谁!”江顾目光冷冽地看过去,抓起旁边的外裳兜头将衣衫不整的卫风罩了起来。
“七弟这是在做什么?”江向云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笑吟吟道;“不好意思啊,我以为只是在疗伤才进来的。”
卫风从那外衣中露出了颗脑袋,警惕地看着对方,他还记得之前就是这个人把江顾带走的,警惕中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敌意。
“大公子好礼数。”江顾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
江向云笑容加深,侧了侧身子抬手伸向门外,彬彬有礼道:“七弟,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