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江顾神情依旧淡漠,只留给他一个冷酷的侧脸,丝毫不为所动。
“可曲清刚生产完,意识不清,说什么也要救那东西,与青长溪的妻子打了起来,而后那颗鸢鲛蛋碎裂,正巧落在了那滩死尸上,被吞了进去,魂魄相融,那怪物重新有了心脏竟死而复生,勉强有了人族婴孩的形状。”邬和致脸色惨白。
“青长溪夫妇认为那时他们的孩子,见状便想将那死尸带走,但我和卫暝州知道一定还是那个怪物……神鸢鲛是天地灵物,被吞噬之后那怪物实力大增,卫暝州不惜自爆元神,以血为契,借助阳华宗藏宝阁所有宝物与自身紫府,以自己的元丹为引,将那东西封印住,临死前叮嘱我和亓凤元一定要想办法杀了它。”
“但曲清却在回程半途心声恻隐,将它交给了曲丰羽。”邬和致深深叹了口气,“曲丰羽带着孩子躲过了雷劫,苦口婆心说服了我和亓凤元,而后用了大半修为将最后一点怪物血脉彻底封印,将它变成了个正常的孩子模样……”
“卫暝州身死,曲清受刺激过大变得疯癫痴狂,曲丰羽元丹受损不得已闭了关,我身受重伤修为大跌,接替暝州做了阳华宗宗主,那孩子便被放在了宗内,由亓凤元监视着养大。”
邬和致苦笑,“本来我以为这样下去倒也风平浪静,谁知道青长溪夫妇并不死心,一年前出关后强行唤醒了卫风体内的神鸢鲛血脉,这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曲丰羽表情也十分难看,“若是我早些出关就好了,一定先杀了青长溪那两个蠢货。”
卫风脸色苍白,缓缓松开了攥着江顾的手,茫然道:“那我……到底是什么东西?”
邬和致摇了摇头,连曲丰羽也沉默了下来。
“你能活到现在,不过是因为他们杀不了你。”江顾面无表情地看着卫风,眼底泛出了丝兴味,“原来真是个脏东西。”
难怪他的元神那般污秽恶心。
卫风被他审视的眼神刺痛,红着眼眶摇头,“不是的……我是个人,我叫卫风,有父有母有名有姓……我还有师父你……我不是脏东西也不是怪物。”
“呵。”江顾轻蔑地笑了一声。
卫风眼眶里蓄满了泪要落不落,他仓惶地转头看向曲丰羽,眼里满是乞求,“小姨,我爹他那么在意我,留给我那么多好东西,为了让我活下来煞费苦心,怎么可能会杀我?小姨,你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曲丰羽张了张嘴,红着眼睛别开了脸,“对不起。”
卫风摇头,“小姨,你刚才还很担心我,你都怕雷劫把我劈死,你来阳华宗对我这么好……”
“她不过是担心雷劫劈坏了你身上卫暝州留下的血契,将你的本体显露出来。”江顾无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
卫风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肯定是你们骗我,你们都骗我!”
他看向沉默的邬和致和曲丰羽,又看向毫不在乎的江顾,怒道:“你们都骗我!这肯定是渡劫里的幻境!都是假的!”
他像个得不到自己想要之物的稚童,跟所有人发着脾气,大吼大叫,甚至破口大骂,转身就想逃跑。
江顾一把扣住他的后颈将人薅了回来。
卫风拼命挣扎,带着哭腔嘶吼,几乎声嘶力竭,“你们都是假的!放开我!我要出去找我师父!滚开!别碰我!”
江顾隐约感受到了他元神溃散之势,一张符拍在了他后心处,而后迫使他抬起头来看向自己,冷声道:“卫风,安神。”
卫风死命挣开,对着他的肩膀就一口咬了上去,变长的獠牙瞬间刺穿了血肉,洇透了雪白的布料。
卫风死死咬住不肯撒手,崩溃地呜咽,却怎么都哭不出眼泪,他艰难地喘息着,被江顾按着后颈动弹不得,最后力竭挣扎不动,含着满嘴的血腥瞪大了眼睛,盯着冰面下数不清的死尸。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顾终于不耐烦地扣住他的下巴,强行将他的獠牙从自己的血肉中拔了出来,粗暴地擦掉他嘴角的血,语气冰冷道:“闹够了吗?”
卫风直勾勾地盯着他,唇角还沾着他的血,眼睛在人类鸢鲛和白瞳间来回切换,江顾罕见地有些头疼,抬手覆在了他的头顶,强行拢住他不停涣散的元神,看着那双眼睛变成了少年清澈的瞳眸。
“你是什么东西不重要,活着才重要。”江顾松开了手,嘲讽道:“道心未立便要破,你真是好大的能耐。”
活着才重要。
只这一句话,便点醒了混沌崩溃的元神。
卫风怔愣地望着江顾,嘴一瘪,猛地扑进了他怀中,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这厮渡劫后力气变得奇大无比,江顾挣了一下竟没能挣开,黑着脸道:“滚。”
卫风的哭嚎声顿时更大,一边哭一边去舔他肩上被自己咬出来的伤口,不等江顾把人踹开,身体一软就晕了过去。
江顾习惯性地将人接住。
曲丰羽与邬和致面面相觑,震惊于江顾如此简单便安抚住了卫风——方才卫风发疯时原形都快显露,那鬼纹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
“江七公子……”曲丰羽欲言又止地上前一步。
江顾冷冷看着她,周身杀意弥漫,“曲道友,不要给他不切实际的关心。”
“这蠢货会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