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暗处的卫风屏住了呼吸。
*
一刻钟前,后山。
玄之衍回头看了眼守在入口处的夏岭,拽住了一直往前走的卫风,“不是,你干嘛拽我来这儿啊?”
“别的地方不安全,隔墙有耳。”卫风又拽着他往山林深处走去,周围越来越僻静,他拧着眉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说。”
玄之衍好奇地勾住他的脖子,“哦?莫非你在溪源秘境真有奇遇?早知道我也去了!”
“你幸亏没去。”卫风沉声道:“我能活下来简直就是撞大运。”
玄之衍歪头看了看他的神情,也不再跟他嬉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我还从来没见你这幅天塌下来的表情。”
卫风眼眶一红,他转头看向玄之衍,张了张嘴,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脑子里纷乱如麻。
玄之衍使劲拍了拍他的背,“别吞吞吐吐的,说,有事我跟你一块儿扛。”
“其实我……”卫风这几天都快被折磨疯了,他迫切地想要找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但是对上玄之衍那张熟悉的脸,他又将想托盘而出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不行,不能让玄之衍卷进来。
“其实你——”玄之衍拧着眉等他下文。
“其实我在想明天我生辰,该怎么安排才好。”卫风叹了口气。
紧张了半天的玄之衍忽然松了口气,攥起拳头就捶了他一拳,“卫风你有病吧!吓我一大跳,忽然拽我来这里又搞得神神秘秘,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呢。”
卫风吃痛揉着肩膀冲他咧嘴笑,“这里不是清静么,去别处柳献那个跟屁虫肯定又跟着。”
“他确实太黏人了些。”玄之衍认真道:“不过他心地善良,本性不坏。”
“你看着谁都本性不坏。”卫风撇撇嘴。
“嘿,我还就看你本性坏!”玄之衍作势要踹他。
卫风敏捷地躲开,两个人你一拳我一脚比划了起来,最后双双累得瘫倒在了地上呼哧呼哧地喘气。
“我去,你行啊卫风,我都打不过你了。”玄之衍仰面看着头顶上的树叶,捣了他一下,“江长老教徒弟很有一套,哪天你也让他教教我呗。”
“还是算了吧,你吃不了这个苦。”卫风想起来脸色都有些发绿。
“你少看不起人啊!”玄之衍又要踢他。
卫风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躲开,笑得极其嚣张,“来,我让你两——”
他的笑容陡然凝滞在脸上。
他闻到了一股极其熟悉的暗香,虽然极淡离他们还很远,但他瞬间就能确定对方的身份。
“怎么了?”玄之衍躺在地上踢了他一下。
“我忽然想起还有点事情要找师父商量。”卫风一把将他拽了起来,“你先带夏岭回连云峰,我等会儿就回去找你们。”
“什么事这么急?”玄之衍被他推了一把,扭头问他。
“秘密。”卫风咧嘴一笑,“快快快,赶紧走,我去清平峰。”
“行吧,你最好赶紧回来,不然我把你藏的酒全都喝干净。”玄之衍跳上了飞剑,冲他挥了挥手。
卫风敷衍地冲他摆了摆手,循着那股熟悉的暗香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
而后就看见了‘周怀明’的身影,在见到路自明被他从灵宠袋中倒出来时瞳孔一缩。
他在古神殿内险些被夺舍,眼睛又看不见,根本没能撑到最后,自然也没有听到周怀明用路自明威胁路真仪的话。
但毫无疑问路自明肯定是在古神殿被他掳走的。
*
卫风听不见他们在山洞内的对话,只敢在远处屏息看着,在周怀明出来的瞬间立马贴在了树干上没敢发出丝毫动静。
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被周怀明发现。
饶是他心中早就隐约有了一种猜测,再次看见周怀明心底生出来的依旧是浓重的恐惧和惊骇,甚至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
而他看见师父只会想着亲近。
这样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怎么可能……
他紧紧攥着拳头,有种不顾一切逃跑的冲动,反正师父永远都不会伤害他,这一切全都是巧合。
卫风这样想着,缓缓抬起手摸向了储物袋,捏住了那乌木牌,结果还未来得及念动口诀,一道凌厉的掌风便径直冲他袭来,不等他反应过来就扣住了他的脖颈,扣住他的脖颈往后一别按在了树上。
江顾在拧断他的脖子之前及时收了力道,蹙眉道:“卫风?”
他方才只是听见了一点轻微的布料摩擦声才过来,而在此之前铺散开的神识并未察觉到任何活物的动静。
卫风不过是个筑基期,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现。
“你在这里多久了?”江顾冷声道。
卫风被死死按在树干上,脸颊被粗糙的树干刮得生疼,听到对方沙哑狠戾的声音和毫无感情的问话倏然红了眼眶,哪怕胳膊快被拧断了也愣是一声没吭。
江顾耐心有限,抓住他的领子便将人翻了过来,伸手探上了他的脖颈,果然冰凉没有一丝起伏,而他的脖颈处隐约有黑色的纹路显现,江顾伸手便要扯开他的前襟一探究竟。
却被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抓住了手腕。
江顾不虞地眯起了眼睛看向他,“松手。”
他没想到卫风竟然敢反抗,毕竟这么长时间下来,应该驯得差不多了才对。
卫风冲他耸起鼻子,黑亮的眸子瞬间化成了诡异的白目,神色狰狞地对着他龇了龇牙。
浓重的恨意从他胸腔中升腾而起,之前被死死压抑住的怀疑、恐惧、不甘和无妄欲念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让他恨不得将眼前这个人啖肉啃骨,碎尸万段。
江顾看着飞速蔓延到他下巴的黑色鬼纹和那双又重新出来的白瞳,稀奇地捏住了他的下巴左右转了转,饶有趣味道:“这又是什么东西?”
他话音刚落,冲天的怨气伴随着黑雾倏然化作利箭没入了他的胸膛。
而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江顾惊讶地低下了头,看了一眼完好无损的衣襟,又飞速调动灵力检查了一遍丹田经脉和元神识海,没有发现丝毫异样。
但他并不打算掉以轻心,他掐住了卫风的脖子冷声问:“你干了什么?”
卫风鬼气森然地一笑,伸出了细长的红舌缠在了他白皙的手腕上,湿漉冰软的触感仿佛深入皮肉,江顾头皮一阵发麻,手上失了准头,直接将人掐晕了过去。
江顾不死心又在体内探查了一遍,仍旧没有找到那股黑气的踪迹,他冷眼看着倒在地上的少年,找了块布料擦掉了手腕上黏腻冰凉的水渍。
果然是个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