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末这天,曹颙原要做东,请同僚们吃上一顿,也算是给自己的太仆寺生活做个了结。
众人哪里肯依他,由伊都立张罗着凑份子,在西单牌楼跟前的一家酒馆里定了席面,给曹颙践行。
曹颙做了两年主官,平素除了公事往来,与衙门里屈指可数的几次会饮,鲜少同下边的属官亲近。
像王景曾,亲近科班出身的官员;伊都立身边,常有旗人官员跟着;唐执玉并不以满汉挑剔人,对于那些踏实做事的属官都甚是器重,遇到投缘之人,恨不得口传身授。
开始的时候,大家还以为曹颙架子大,但是时日久了,就晓得了他待人也算温煦。 只是官威凛然,不喜多言,众人也就很少往前凑。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却是最难琢磨的。
“远生亲,近生怨”,这关系好些的,自然心里盼的、念的便多了。 要是心想事成,自然欣欣然,生出几分感激;要是不能如愿,怕就要灰心失望,徒生怨尤。
关系疏远的,不会去奢求什么,没有什么念想,就没有什么失望不失望的。 要是偶尔受其恩惠,怕就要感激涕零。
两年下来,在太仆寺的四位主官中,反而是曹颙的官声最好、人缘最佳。 加上他平日保举下属,在考评册上也鲜少也恶言,赢得不少感激。
这想到要换主官,想着之前的盒子肉、点心匣子。 这些属官也不禁戚戚然。
既是践行,这酒是少不得地,众人端了酒盏,纷纷到曹颙这边敬酒。
曹颙都站起身来,一一喝了。
看着一张张不算熟悉的面孔,心里念叨着一个个名字,曹颙也是颇为感概。
许是在别人眼中。 这太仆寺是个冷冷清清没什么分量的衙门,但是曹颙却喜欢这边的差事。
有人。 难免有纷争,有口角。
同六部那边的倾轧比起来,这边的纷争恍若孩童闹剧般。 不伤筋、不动骨的,怕是让那些官场油子要发笑。
耐不住冷清之人,早都各显神通,离了这边。 剩下地,要不是踏实肯干的。 要不是喜欢这份悠哉地。
曹顒出仕六、七年,先是侍卫处,而后户部,而后沂州,最后太仆寺。
沂州远离省府,是他自己个儿做主,省了许多是非。 在侍卫处与户部两处,曹顒是见惯人际倾轧的。 那可是不死也要褪层皮,真真是如履薄冰,半点也错不得。
兵部那边,在曹顒眼中,虽不能说是虎穴狼窟,却是惹祸之源。 实是心不甘情不愿。 相比起来,这太仆寺衙门简直能当成乐土了。
曹顒平素虽不亲近这些属官,但是每每听到伊都立说起这个的八卦、唐执玉赞起谁的勤勉时,心中也颇感亲近。
今日一别,他心中委实有些不舍。
只是毕竟是男人,断没有哀哀切切的道理,曹顒便只能笑着接了大家伙的敬酒,一盅一盅地喝下去。
初时,大家伙还觉得曹顒性子豪爽,待下亲切。 觉得脸上有光。
待过了一会儿。 亲眼见着曹顒已是连喝了十几盅,就有不少人开始担忧。
伊都立皱眉。 站起身来,拦了曹顒的胳膊,劝道:“总要换口气,先吃两口菜,再喝也不迟啊!”
曹顒是喝酒上脸之人,已经带着几分醉态,笑道:“不碍事,今儿高兴,喝吧!”
曹顒年岁不大,但是平素喜怒不行于色,没有人能晓得他心里想什么。 现下却是不同,虽说他脸上笑着,但是却看地人心里难受。
有个须发皆白的小官,已经忍不住,用袖子擦拭眼泪,哭出声来。
两年下来,细微之处,曹顒多有暖心之举。 今日不舍的,除了曹顒,还有不少受过他恩惠与提拔的官员。
要是曹顒是升迁,他们这些做下属的不舍是不舍,也不会如此难受。 却是降级贬官,从堂官到司官,这难免使人不平。
伊都立心里叹息一声,放下了胳膊,不愿再扫曹顒兴致。 他同其他人一样,还以为曹顒是为降级之事郁闷。
兢兢业业埋首案牍之人,因天灾牵连,连降三极,这说起来叫什么事儿?
曹顒也不晓得为何自己在恼什么,只是觉得心里堵得慌,使人气极。 脸上却只是笑,站在那里,接了大家的敬酒,皆是仰头饮尽。
唐执玉见曹顒露了醉态,便示意后边敬酒的属官不要再一个一个的。
这样,三五个人上前,是一盅;七八个人上前,也是一盅,也能让曹顒少喝一些。
曹顒虽有些酒量,但是因心里不痛快,又是空腹,这时真有些醉了。
他强忍着,没有让自己个儿失态,直待将大家地敬酒都饮了,方端起一盅酒,对众人道:“同衙两年,承蒙诸位大人关照,曹某这里,水酒一杯,聊表谢意。 ”说完,一饮而尽。
大家都站着,跟着饮了杯中酒。
曹顒的身子已经是不稳,闭上眼睛,差点摔倒。 伊都立坐在他旁边,忙起身扶住,道:“孚若醉了?”
曹顒虽听得真切,但是只觉得头昏沉沉的,不想开口说话,就听伊都立使人叫了小满、张义等人,将自己扶了出去。
这一路上,都是“曹大人慢走”、“曹大人保重”之类的离别话语。
曹顒阖着眼,心里却是敞亮的。
人这一辈子。 没有谁能陪谁从走到终点,一个都没有。 有地时候,只能忍受着孤独,一个人承受。
他不是心硬之人,却怕麻烦束缚,除了家人血亲与至交好友外,不愿去为别人费心思。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