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到了,死的时候连件体面的衣裳都没有。要不是玉如手巧,拿着被单给你缝了一身,恐怕你连下葬时都是那一身破烂衣裳。你生了一对烂儿女,养了一对白眼狼。”
李晋说着说着,脸上突然间便露出了那种嘲笑的表情。
“这么些年来,虽然你早已经看不到了,但是我一直都在往上爬,我不求一生自己能过得多好,但是我想给你挣一个面子,想给以后跟着我的女人不再过这样的日子。你被人戳着脊梁骨叫了一辈子的李老狗,我不服,你是李三佛,不是李老狗!”
静静站在旁边的萧玉如眼睛中带着朦胧的雾水,听着李晋那缓缓的叙述就好像回到了从前。
不管是李三佛拿酒糟泡水的事情还是李晋拿着板砖追着李东方从村头到村尾的事情,这些事情好像就发生在昨天一样。
“说来说去,都已经晚了……”李晋摇了摇头,突然间便抬头对着墓碑,以一种极其古老但是却极其有份量的声音唱起了一支早已经湮没多年的江南小调。
“江南烟雨多崎岖,黄泉路道多鬼魅!”
一送你柳条千百根,翻过江南险又深。
二送你黄纸三千尺,阴间小鬼莫阻路。
三送你锡壶一斤三,愿您岁岁饮酒仙。
四送你棉衣厚如墙,愿您朝朝忘天寒。
五送你布鞋纳千层,愿您夜夜脚不凉。
六送你折扇长又长,愿您酷暑不发慌。
七送你竹林筷子双,愿您凛冬果腹肠。
还余三,您在阴间听我唱。
我只愿,一层又一层,地狱再无第十八。
我只愿,一山又一山,他年相见不须散。
我只愿,一弯又一弯,余生尽取你平安!
声音粗犷悲凉,听得旁边的柱子都心有所想,抬起头看着萧玉如问:“娘,晋哥在唱什么呢?”
萧玉如轻轻拍着柱子的肩膀,轻轻说:“那是一支很古老的江南小调,他想他爷爷了。”
柱子哦了一声,看着李晋的背影再无任何话。
那边李晋一曲唱完,将锡酒壶中的酒一倒而尽。
当的一声,酒壶落在地上。
李晋以衣遮,瞬间便听到轻声啜泣之声,好似有什么东西从他的指间轻轻滑落,与雨水和酒水混在了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
萧玉如走了过去,将李晋的头拥在自己怀中,口中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