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郬在经过一番天人交战之后, 无奈选择了面对现实。
皇帝太狗了。
先故意挑起谢郬的怒火,过了一夜后他才把奏折拿出来,这样既突出了谢郬的无理取闹, 又表现了他的宽容大度。
他这么‘宽容’, 谢郬昨晚那通脾气发得就很尴尬了。
而这些套路谢郬都看穿了,却为什么还要如他所愿的去道歉?
说起来, 这可能才是狗皇帝套路最高级的地方。
他知道谢远臣回京,谢苒作为女儿肯定会想见一见他, 而能不能见成功的主要原因就是高瑨是否准许, 一入宫门深似海, 从此后妃回家难, 能不能回去,让不让回去, 全都在他这个皇帝的一念之间。
高瑨也算歪打正着。
要知道,如果是真的谢苒,她才不会想要特意出宫见谢远臣呢。
谢苒生在京城, 千娇万贵长大,谢远臣一年也不见得能回来一次, 谢苒对他的感情未必深厚。
反而是谢郬, 在谢远臣手边长大, 小时候挨最狠的打, 挨最多的骂, 却依旧是谢远臣最亲近的人。
各种打骂磨炼都是谢远臣逼着她坚强的手段, 要想在边关那种艰苦环境中平安长大, 光会哭着找爹可不行。
有苦自然也有甜。
谢郬发烧生病时谢远臣再忙也会日夜守着她;军营里条件艰苦,寒冬腊月,军粮调运不及时, 将士们只有糊糊粥果腹,但谢远臣总会抽空去打一些猎物回来,让伙头兵做成肉干,叫谢郬藏着慢慢吃,猎物皮毛给她铺在小床上,下再大的雪,起再大的风都不怕。
父女俩互相嫌弃,却又谁也离不开谁。
谢苒逃婚,嫡夫人想出让谢郬入宫顶替的法子,谢远臣一开始就拒绝了。
是谢郬听说如果谢苒逃婚之事被皇帝知晓,那谢家就是欺君之罪,谢远臣作为家主首当其冲要承担罪责。
与其说谢郬是为了谢家入宫,不如说是为了谢远臣。
所以,谢苒未必要见谢远臣,但谢郬却一定要见。
而她要见谢远臣就要出宫,要出宫就必须经过高瑨的许可。
擦!
**
谢郬很快调整好了心态。
既然要道歉,那就要有个道歉的样子。
空手上门肯定不行。
送汤?送过了,效果不好!
送温暖?狗皇帝不稀罕!
送炮……刚做过,不太想。
那送什么呢?
要既能展现她的心灵手巧,又能表现她对狗皇帝关爱的东西。
想了一圈,谢郬把目标瞄准了寿比小天使做的手工上。
谢郬身边的四个宫婢——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都是姜嬷嬷的得意门生,个个会些武功且各有绝技。
福如会梳头化妆,东海会品鉴绘画,寿比会绣花裁衣,南山会诗词歌赋。
总之就是把谢郬缺失的那些女儿风貌补全,让她能更像一个京中贵女。
谢郬从寿比的手工制品中挑了一只没有收口的荷包,荷包上绣的是一株苍松,尽管只是手掌大小的荷包,但苍松绿意盎然,枝繁叶茂,每一根松针看着都很分明,绣工近乎完美。
就这个了!
谢郬拿了荷包,又在绣品堆里看见一副刀鞘套子,拿在手里掂量一番,对寿比说:
“这套先给我吧。你再按这种样式绣个十副八副出来,我有用。”
寿比平日里做的就是这个活儿,闻言应声:“是,娘娘。”
**
高瑨从军机处议政回到明泽宫,还未进殿,老远就看见托着下巴,直接坐在明泽宫外台阶上等候的谢郬。
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却在谢郬回头的瞬间收回了目光。
高瑨目不斜视从台阶旁经过,只当没看见谢郬。
【狗皇帝装瞎呢!】
【当我是空气不成?】
谢郬心中暗骂了一通,骂完之后爽是爽了,却还是得堆起笑脸凑上去:
“陛下~”
谢郬拿出了姜嬷嬷教她的十二分柔情喊了这么一声,把高瑨的眉头直接给喊皱起来了。
他停下脚步,嫌弃的往谢郬看去,只见她身姿袅袅,笑靥如花的向自己走来。
“陛下,臣妾等了好久,您怎么刚回来呀?”谢郬用恶心到自己声音说。
说完还用小手指勾起高瑨的衣袖,娇柔的小女儿姿态别提多惹人心疼。
然而只有高瑨才听得到此刻谢郬心里在想什么:
【为什么男人都喜欢这种调调。】
【是有什么特殊感觉吗?】
【不觉得很假很腻歪吗?】
高瑨冷哼,是觉得很假很腻歪,所以他伸手按在谢郬的手背,在谢郬以为高瑨要牵她手,酝酿害羞表情的时候,高瑨面无表情将她拉着自己衣袖的手给撸了下去,抱起他自己的两边衣袖头也不回走入中正殿。
谢郬看着自己被撸下来的手,气得咬牙切齿:
【给脸不要脸!】
【我都亲自上门了,你还想怎么样?】
【当着这么多人面撸我的手!】
【我不要面子的啊?】
【好!你敢把我拒之门外,我就敢在你门外等!】
【有本事你就别出来,看谁熬得过谁!】
谢郬气鼓鼓的想继续坐回明泽宫外台阶上去,她向来豁得出去,没什么不敢和不好意思的。
高瑨的声音从中正殿内传来:
“别在外面丢人现眼,进来!”
他这话没有主语,但明泽宫里里外外的人都听得出来是对谁说的。
谢郬自然也听见了。
【嫌我丢脸?】
【我丢什么脸?】
【哈,丢的也是你和谢远臣的脸好不好!】
这么想着,不过谢郬也不是肯吃亏的性子,比起在外头吹冷风,当然还是殿内比较暖和,何必为了置气让自己受罪呢。
谢郬很快就说服了倔强的自己,退一步海阔天空嘛。
拍拍在台阶上沾到的灰尘,谢郬在万公公的迎接下走入中正殿。
高瑨没有批奏折,而是在南书房里,他挺拔如松站在书架前翻看着什么。
自从上次高瑨让她读奏折之后,谢郬对书就产生了一点生理厌恶,生怕高瑨随手抽一本古籍来跟她谈论。
万公公以为谢郬不知道高瑨在哪里,特地上前提醒:
“娘娘,陛下在南书房呢。”
没办法,谢郬只得硬着头皮过去。
掀开珠帘发出响动,高瑨听见响动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回过身继续翻他手里的书。
【狗皇帝!小肚鸡肠!】
【呸!】
谢郬心中怒骂,高瑨听得忍无可忍,合上书想转身斥责两句,谁知忽然被人从背后抱住,两条藕臂环过他的腰,在腹前交叠,软乎乎的声音自后方传来:
“陛下,臣妾知道错了。”
简短一句话,高瑨将要暴起的脾气居然就给顺了下去。
明知这女人表里不一,可他偏偏还就吃这套。
在她光滑细嫩的手臂上摸了两下,高瑨将她两只手再次撸下,自己拿着书坐到书房的看书软榻上,一边翻书一边状似无意的说:
“贵妃自重。”
谢郬内心狂暴,如果意念可以打人,狗皇帝现在怕不是狗头都要被她打爆了。
“臣妾与陛下还谈什么自重,陛下,臣妾喂您吃果子。”
谢郬调整心态,来到高瑨身旁,紧紧靠着他身边坐下,从他手边的果盘中取了一颗葡萄送到他嘴边。
葡萄在高瑨嘴边等了一会儿,高瑨才勉强张口咬入,目光却丝毫不往谢郬身上瞥,兀自吃着葡萄。
葡萄有皮有籽,他刚要吐,纤纤素手便主动等到他的唇边,让高瑨把葡萄的皮和籽吐在她手上。
高瑨没跟她客气,直接吐了皮和籽。
谢郬卖了一回乖,见他没拒绝,便将脑袋枕在高瑨肩上,柔柔说:
“陛下还生臣妾气吗?”
高瑨看完一页书,翻到下一页,凉凉回了句:
“朕怎么敢生贵妃的气。贵妃多厉害啊。”
【狗皇帝阴阳怪气说谁呢。】
【有完没完?】
“陛下别这么说,臣妾昨天晚上就后悔了,懊悔了一整夜,都没敢合眼。”谢郬说。
高瑨却冷哼一声:“是吗?朕昨夜睡你隔壁,可是听了你一夜的鼾声,怎么也不像懊悔没合眼的样子啊。”
【哎呀,狗皇帝计较那么多。】
【我也就这么一说嘛。】
【你听听就得了,当什么真呀!】
【难不成我来道歉,要跟你说昨天晚上把你赶出去以后,我睡得可香可香了。】
“陛下骗人,臣妾从来不打鼾。”谢郬说。
她不确定自己睡觉打不打鼾,但知道这种时候就是要打死不承认。
“若您真听见了什么声音,那也是臣妾在摧心断肠的哭。”
高瑨:……
他算是见识到什么叫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最高境界了。
“你来干什么的?”高瑨忽然问谢郬。
谢郬一愣,回道:“臣妾……来向陛下道歉的呀。”
【明知故问,要不是你留了封奏折在房里,老子至于这么伏低做小的过来找你吗?】
“来道歉的?”
高瑨点头,将自己手臂从谢郬手臂中抽了出来,用书指了指中正殿大门的方向:“那朕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了。”
谢郬被将了一军,立刻反应迅速的打了个哈哈。
“臣妾还没得到陛下的原谅,不能就这么回去。”谢郬狗腿兮兮的说,指着茶杯说:
“臣妾给陛下斟茶。”
高瑨低头看书:“不喝。”
谢郬遗憾,只得转换注意力到其他地方:“那吃点心,臣妾为您吃。”
“不吃。”
高瑨扭头避过送到嘴边的点心,起身到书架前踱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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