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对死亡的恐惧。
“我不选!你有病……”
那一瞬间,温酌竟然压着卫凌的手指扣下扳机。
子弹出膛的震动简直要把卫凌的魂都震出来。
他眼前的温酌侧过了脸,子弹不偏不倚,擦着他的额角,拖拽着空气,飞驰向脉冲墙,炸裂开蓝色的雾花。
卫凌的脚差点没软。
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拿你自己来威胁我?
“专注,卫凌。”
“放开我!你混蛋!”
“如果你对这个世界无法专注,那至少专注于我。”
温酌的表情还是连变都没有变过。
我一直都对你很专注,你他么的感觉不到吗?
卫凌从指尖到肩膀,都颤抖得厉害。
他从没有这么恐惧过。
在那不到一瞬的时间里,他想象的是药剂冲进温酌的颅骨,浸染他的大脑,腐蚀他的神经,毁掉他的血肉骨骼。
然后,他再没有呼吸,也再没有思考。
“卫凌,逃避是没有用的。总有一天,你会面临这个选择。”温酌开口道。
“选择?什么选择?你是说有一天当你的安奇拉活跃度抵达百分之百的时候……我要亲手杀了你吗?”
卫凌颤着声音问他。
“不,有一天……当我需要保护的时候,只有这么一刹那,你能救我吗?”
温酌抬起另一只手,指节轻轻蹭过他的发梢。
空气的流动,温酌指尖的触感都顺着他的发梢一路延伸,进入他的大脑。
“一……”
温酌开始倒计时了,他要把畸兽放出来了!
“二……”
卫凌看着温酌的眼睛,他淡定而沉稳,卫凌心中所有的慌乱都沉没了下去。
温酌的唇缓慢开启,明明那个“三”还没有出口,一头畸兽蹿了出来。
它的体形比之前看到的要小很多,背脊随着凌空飞跃的动作而拉伸出流线……它在没被诺亚感染前应该是一只猫。
它的双眼中充满杀意,一声嘹亮的嘶吼,獠牙就要刺入温酌的颈间!
温酌松开了卫凌的手。
一切变成了身体调动大脑的下意识反应——无数种开枪的角度以及击中它的可能性在同一时刻涌入卫凌的脑海。
他的手腕一转,枪托和温酌的耳朵平行,他没有犹豫的时间,扳机扣下,子弹出膛。
他看见子弹在空气中穿行,弹头冲进了那头畸兽的嘴巴里,在它的喉管爆裂。
它摔趴了下去,前爪就拍在温酌的肩膀上,但温酌纹丝不动,连脖子都没有偏一下。
两三秒之后,卫凌倒吸一口气,全身都是冷汗。
他向后踉跄了一步,天知道他有多想把枪砸到温酌的脸上。
“不是说好了数三下吗!”
“诺亚会跟你玩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吗?”
卫凌拎着枪,摇晃了一下,感觉力量被抽空,他直接坐在地上。
“别怕。”温酌走了过来 ,低下身来,揉了揉卫凌的脑袋。
刚才还带着强迫的意味,这会儿又温柔起来了。
还真是典型的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红枣啊。
“我不怕畸兽把我吃了,我怕的是你现在的态度。”
卫凌抱着自己的脑袋,没有抬头看对方。
“我的态度怎么了?”
“就像准备好随时死掉,在死之前不放心我,怕我不能保护好自己一样。”
“我不会死的。在你死之前,我一定不死。”温酌说。
“怎么觉得你在诅咒我?”卫凌无奈了。
“是因为我体会过失去最重要的人是什么感觉。你很坚强,可以忍受一切痛苦。但我不想你做忍受痛苦的那一个。”温酌又说。
“对不起。”卫凌说。
“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让你一个人坐逃生舱,让你一个人回到地球,让你这么多年一直想办法带我回来。”
“要真觉得对不起,我希望你无限进化,所向披靡。”温酌说。
卫凌皱了皱眉头,抬起脑袋看向温酌。
“这句话也是好耳熟,哪儿来的?”
“中二漫画里的。”
“不是……你以前不这样的!不看漫画!不看动画!不打斗地主!不玩游戏!”
“大概是因为,你在月亮上睡大觉的时候,我却要假装你就和我在一起,才能完成我们没有完成的事情。”
所以我看你喜欢看的漫画,玩你喜欢玩的游戏,想要理解你喜欢那些东西的原因……然后才能知道怎样让它们无法抢走你对我的注意力。
卫凌的心脏一阵下沉,明明温酌根本没有开口说话啊,他刚才听到的是什么?
这时候,温酌站起身来,抬了抬下巴。
“你没有多少时间能够犯懒了。起来,继续。”
卫凌还坐在那里,呆呆地看着温酌。
“卫凌?你竟然还在发呆。看来一头畸兽对你太仁慈了,是吧?”
这时候,两头畸兽被放了出来。
卫凌蹭地从地上跳了起来。
仁慈?
温酌你知道“仁慈”这两个字怎么写吗?
这两头畸兽横冲直撞,温酌就站在原地跟木桩子一样,完全不打算动一下。
明明知道这两玩意儿不是温酌对手,可是看见它们一个要咬温酌的肩膀,另一头冲向自己的时候,卫凌优先想到的却是温酌。
他的眼中是那头畸兽甩起尾巴,后腿抬高的角度,他一枪打过去,直接打中了它的后腿。
而另一头畸兽的牙齿已经碰到卫凌的脖子了,他一抬手,直接击中它的肚子。
只听见“哗啦”一声,畸兽倒地的同时……流了卫凌一脖子哈喇子。
“呃……”
卫凌闻到了自己满身的腥臭味,差点没原地晕倒。
“好恶心。”温酌站在原地说。
“你还嫌弃我恶心!你明明有能力冲过来帮我把它拎开的对吧!你就是故意看它淋我一脖子口水的对吧!”
卫凌快要崩溃了,他觉得此刻自己身上的味道就像是大型垃圾场一个月没清理。
“这他么还是口水吗?这是沼气吧!”
“去洗洗。”
温酌伸手过来,一副要拎卫凌后衣领的样子,但是手伸到一半,就收了回去。
“你什么意思?你还真嫌弃我了?”卫凌的自尊心受到极度的伤害。
温酌还故意向旁边走了一步。
“去洗洗。”
“我不管!要洗也一起洗!”
说完,他拿自己擦剩的纸巾直接往温酌的身上摁。
他以为温酌会避开,谁知道温酌竟然回过头来,不偏不倚,摁在了他洁白无暇的衬衫上。
卫凌傻了眼。
“我……我以为你会避开的……”
“我从来不会避开你。”温酌回答。
卫凌感动了大概零点零一秒。
“现在,确实要一起洗了。”
卫凌向后退了半步,总觉得温酌会把他给烫死。
射击馆是没有淋浴间的,毕竟没有哪个执行官能蠢到让畸兽的口水流到自己身上。
“走吧,去对面酒店。”
“不能回家洗吗?”
“你想留着畸兽的口水过年吗?”温酌冷冷地问。
卫凌想象了一下,畸兽的口水是有腐蚀性的,留在身上无异于自杀,他现在脖子上已经不大舒服了。
“好吧……”
射击馆的对面就是一个高档酒店。
温酌一走进大门,就保持挺拔的身姿,好像胸口前那一摊恶心的东西不存在。
倒是卫凌,有点不好意思,因为臭啊!
擦掉了还是臭啊!
他们一来到前台登记房间,酒店前台公式化的笑容里就带着一丝不明笑容。
“先生,请问开几间房?”
“两间!”卫凌迫不及待地说。
“一间。”温酌不紧不慢,却一看就是做主的那个。
“入住愉快。”
前台将温酌和卫凌的证件还给了他们。
两人进了电梯,电梯里正好有其他宾客。
一位四十来岁的女房客皱了皱眉:“什么味道啊!好难闻。”
卫凌笑了笑:“姐姐不好意思,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身上被泼了点儿……”
女房客看卫凌生的帅气,就笑了。
“你跟你男朋友身上,同款味道呢。”
卫凌赶紧说:“那……那不是我男朋友。”
“他是hybrid吧。小伙子,你身体不错,受得住哦。”
卫凌心头一颤,还想解释什么,电梯门开了,卫凌的手腕被拽了一下。
卫凌一回头,就看见那个女房客正对着他笑。
大姐,你别误会!真的别误会!
“你是怕被误会,还是怕被日?”
温酌一开口,卫凌差点摔个大踉跄。
“我是为了你的名节!”
你这辈子估计是啥也不想日的!
“我不需要名节。”
门打开的“咔嚓”一声,卫凌觉得灵魂要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