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四起, 这些呼喊声却像是故意折磨着他们的神经,周而复始,不断回荡着。
黑色的火焰忽然铺天盖地燃烧了起来, 那些伸出来的手逐渐扭曲,散落开来——一看就是李哲枫的手笔。
江春雷对李哲枫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竟然能在奔出几百米远之后控制黑火,这简直就是神级操作!
当出口再度出现, 常恒果断地先是把江心源扔了出去, 接着又把江春雷推出去,眼看着有藤蔓冲向常恒的身后,一朵金色的花忽然绽开,里面是一圈一圈的啮齿,常恒向后开了一枪, 却射失了。
常恒在心里骂天, 远处的装甲车顶上一发子弹穿行而来, 擦过常恒的耳畔,击中了啮齿花的中心。
啮齿花爆出深蓝色的液体,飞溅在常恒的作战服上,发出腐蚀性的哧哧声。
常恒一跃而出, 庄敬和安孝和抓住他的手把他拖了过来。
站起身来, 常恒才认出装甲车上的是楚妤。
对方一脸冷肃,又是三枪药凝弹,直接把地铁站出口给凝固了。
“你们还真够狠得下心啊。你们洛队还在里面呢!”常恒心有余悸地说。
但常恒还是对楚妤佩服得五体投地, 要不是楚妤, 他可能已经成为开普勒生物的营养了。
“我们洛队,那是祸害活千年。哪有那么容易死啊。”安孝和说。
听到这里,江春雷似乎明白了过来——洛轻云可是通过了禁湖和霸王之卵的男人。
“我说, 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洛队会进去那个什么镜像瓶里看看了?”
庄敬摇了摇头,回答道:“这并不是洛队第一次去危险的地方了。他这人很奇怪……”
“奇怪?怎么个奇怪法?”常恒问。
庄敬一边端着枪戒备,一边回答说:“其他的融合者都不会以身犯险,因为开普勒能力使用的越多就越是接近‘越界’。但是他就像是要测试自己的临界值一样,碰到的开普勒生物的危险性越高,或者越是稀少的,特别是那种处于繁育状态的,他就越要去看一看。”
繁育状态的开普勒生物攻击性和防御性都非常强。
就连在一旁收拾样本的江心源都忍不住说:“现在对开普勒生物的研究信息,很多都是你们一线外勤部队带回来的。而洛队……他每次带回来的信息对我们了解开普勒生态都至关重要。”
“是不是感觉‘洛队的一小步,人类的一大步’?”安孝和打趣地问。
常恒本来想说这评价也太夸张了吧,但没想到江心源竟然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是的啊!比如说对于克莱因之瓶,正常的人类或者说级别不够的融合者被吃进去了,结果不是被同化就是越界。但洛队却是少有的进入克莱因之瓶后安然返回的融合者。”
“以前我们会担心他担心到肝颤。次数多了以后,其实我们还是会担心,但也培养了我们相信洛队一定会活着回来的信念。只要等他回来,到时候你们做研究的又有新的数据和信息了。”安孝和说。
江心源的神情却很严肃,“可这一次,不是克莱因之瓶了,而是凌氏镜像桥。它的目标从来不是任何一种生物的身体,而是精神。”
保持瞄准姿势的楚妤用很小的声音说:“这世上……大概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洛队。他就像是在寻找毁掉自己的方式。”
忽然之间,所有人都沉默了。
安静了两三秒之后,江春雷忽然说:“谈副队不是去想办法毁掉那个什么镜像桥了吗?而且还有李队跟着一起去了!既然有人想要救他,他要真想要毁掉自己,那得让其他人先放弃他。”
楚妤笑了,“小春雷真可爱。我们队里就是需要你这样积极乐观的孩子。”
镜像桥内,无数流动着的银蓝色丝线伸向洛轻云,洛轻云试图将它们拨开,当战术刀挥过去才发现它们竟然是没有实体的。
“呵,有意思。”洛轻云抬起眼来,在镜像桥的深处看到另一个握着战术刀的身影。
洛轻云虽然平日里没有照镜子自恋的习惯,但是那个站姿一看就是他自己。
耳边响起了轻声细语,竟然也是他自己的声音。
“选择进来,意味着你将直视你心底的欲望。”
洛轻云无奈地笑了一下,心想难不成他平时说话也是这样欠抽的调调,怪不得谈墨总是看他不顺眼了。
他得改改。
“你可以吸收多少开普勒能量?你不想知道吗?”
耳语依旧不停。
“对啊,我想知道……我的尽头在哪里。”
洛轻云摘下了自己的手套,摊开了手,那些蓝色的流光旋转着落在了他的手心,渗透进入了他的肌肤、血肉,他感觉到了源源不断的巨大能量,并没有大海那样汹涌,也不像高山轰颓时那样可怕,但它却源源不断地入侵洛轻云的每一个细胞,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而他自己也成为无穷时间内的沧海一粟。
那个声音持续在耳边轻吟,“我会弥补你这一生最大的遗憾。”
洛轻云好笑地弯起了唇线。
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吗?
遗憾,代表错过。而所有的错过都是不可挽回的。
比如当他看着梁教授从窗台上掉下去。
比如梁幼洁最后一次拥抱他的时候他没有挽留她。
比如当杨峻跟他说过那么多句话,他去没有对他微笑过哪怕一次。
什么,才算是他这一生最大的遗憾?
也许是不该来到这个世界吧。
不断下沉的思维骤然悬停,洛轻云的耳边传来的装甲车的车轮碾压过地面碎石的声音。
还有车载通信器里的广播声。
[此次丹霞县开普勒生物入侵级别为初级。请各单位不要恐慌,积极组织群众避险,排查率必须百分之百……]
洛轻云的眉头皱了起来。
好吵啊。
“报告,四号位无法在三分钟内到达!请求支援!”严肃但又带着几分少年气的声音穿透了一切嘈杂。
那是……五年前谈墨的声音。
熟悉得就像差点被遗忘的八音盒,洛轻云曾经让它遗落生灰,可五年之后他将所有灰尘都擦拭干净,小心翼翼将它打开,它却不再发出任何声音了。
洛轻云猛地睁开眼,发觉自己正坐在装甲车的车顶,他正在执行任务。
窗外的日光明晃晃地掠过他的脸,面前是正在排队接受检测的群众,灰塔正在发送广播安抚他们。
“请大家放心,丹霞县此次开普勒感染的级别仅为初级,为了安全起见,请大家排队接受检测。”
“以家庭为单位的群众请在一号、二号和三号检测点接受检测。请外来务工人员前往四号检测点。请没有家庭的学生或者单身人士前往五号检测点……”
原本撑着下巴晒太阳的洛轻云在那一刻醒过神来。
这里是丹霞县?
就是那次遇到还是实习监察员谈墨的任务?
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没有任何一种开普勒能量足够让时间倒流,所以发生过的一切都无法被改变。
丹霞县的任务重现,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控制镜像桥的开普勒生物入侵了洛轻云的“客我”世界,想要给他看不同的可能性。
比如,自己不曾错过谈墨,让他一直留在自己身边的可能性。
这是饮鸩止渴,这是来自那个种子的诱惑……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镜像桥中的力量,结局不可逆转,做出的决定不可收回,而创造这一切的开普勒生物看穿了洛轻云的遗憾,给了他选择另一个结局的机会。
洛轻云点了一下自己的通信器,“请再汇报一遍。”
“报告,四号位无法再三分钟内到达!请求支援!”
心脏一沉,喉咙在那一瞬间烧了起来,洛轻云听到自己的心脏乱了节拍。
那是谈墨的声音,五年前的谈墨,声音里带着倔强的质感,像是透明的日光斜照入密林,不肯曲折,于是只有那么一小束抵达地面。
洛轻云无奈地笑了一下,他可以选择离开这个开普勒精神世界,但是它就像被毒蛇咬在嘴里的苹果,明明沁透了毒液,洛轻云还是想要尝一尝那一点甜。
“我相信你不需要进入预定的距离,也能命中目标。”洛轻云用平稳的声音说。
“洛队……我……”
“我就陪在你的身边,现在扛起你的枪,跑起来。你应该能看到一棵树,朝着它跑过去。”洛轻云说。
“收到!”谈墨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的怀疑。
洛轻云听到了那个年轻人奔跑时候肺腔里的共鸣,像是来自遥远不可追溯的地方,穿过了所有伪装出来的不在意,来到他的耳边。
洛轻云推开了车门,拽下来一辆丛林机车。
副队长不解地问:“洛队!你去哪里!”
“接一个人。”
“那任务怎么办?”
“会完成的。”洛轻云跨上了机车,蹭地一下冲了出去。
“报告洛队,我来到树下了!”谈墨的声音传来。
他的呼吸不稳,就像有一阵没一阵的风箱,又像广阔海面上的微澜,他很疼,一直忍耐着那刻骨的疼痛。
而洛轻云的心脏也跟着疼了起来。
“爬上去,找一个合适的瞄准角度。”洛轻云冲进了林中。
傻孩子在爬树了,洛轻云可以想象他咬着牙关忍受着腿部剧痛的表情。
“你爬树这声音……听的让人想入非非啊。”洛轻云故意打趣地说,他得稍稍转移谈墨对疼痛的感觉,哪怕一点点也好。
那边传来“哗啦”一声,洛轻云眉头一蹙,冷声道:“谈墨!你怎么了?”
“洛队……想入非非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还有……你怎么知道我是谈墨?”
傻孩子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位置,洛轻云听见了架设狙击枪的声音。
“因为你漂亮。”洛轻云的眼前浮现出谈墨在机舱里低着头朝自己要烟的样子。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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