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外,警员叹道:“同学,你妈也是厉害,一个人从疗养院逃出来,混到市中心,南宁路那边,我们再晚一点,她就强行闯进写字楼了。”
江暮行沉声道:“她伤了哪?”
“头。”警员说,“我们表明来意,她反应很大,很不配合,硬要往大楼里跑,自己磕地上了,当场见血,幸好那个点周围没什么人,不然真不好收场。”
江暮行的额角鼓动了一下。
一旁的宴好跟警员道谢。
“这我们应该的,医生说病人有点轻微脑震荡。”警员说,“你们自己看着点,有情况及时喊护士。”
宴好挥挥手目送警员离开:“班长,你进去吧,我在外头。”
江暮行皱眉:“你回学校。”
宴好没听他的话:“等会呗,我反正请假了,不着急。”
江暮行眉间的纹路更深。
宴好避开上方投下来的目光:“进去吧,你妈肯定有话要跟你说。”
完了就替江暮行把门推开了。
病房里响起虚弱的声音:“小暮?”
江暮行顿在原地。
宴好把他往里面一推,立即就带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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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约有话声挤出门缝,宴好摸鼻尖,偷听江暮行跟他妈妈的谈话很不好。
宴好正要走开点,冷不丁地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他的眼皮猛烈一跳。
一门之隔,里面的谈话还在继续。
江暮行妈妈声嘶力竭地说着那个人名,言词极其难听粗俗。
宴好确定没听错名字,短短几秒内就滋生出了好几种情绪。
跟江暮行爸爸有牵扯的竟然是桂姨。
宴好在门口来回走动,满眼的焦虑,希望这里面有误会,而不是江暮行妈妈说的那样。
他捏着手机,松开手指又捏紧,重复几次后给他妈发了个短信。
-妈,晚上吃饭喊上桂姨吧。
倪清回得很快。
-好啊,昨天晚上妈去你桂姨那,她还提起你了呢,说她烧的红烧肉进步了,要做给你吃。
宴好抠抠指甲,桂姨是他妈妈的闺蜜,多年的好友了。
扯上桂姨,江暮行家里的事,他妈妈也会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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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谈话声停了。
宴好等了又等,一直没有听到什么声响,他很担心,脑补的越来越吓人,忍不住就往门上贴。
后面突然有声音问:“小弟弟,你在干什么?”
宴好惊得差点蹦起来。
“胆子这么小啊。”
护士一边很亲和地说笑,一边敲敲门进去。
江暮行闻声,头朝门口方向偏了偏。
周翠顺着儿子的角度望去:“小暮,你带同学来了?”
她这会不发疯了,看起来就是个正常的母亲,期待儿子同学的到来,给出了最大的热情:“人呢?怎么不进来啊?”
江暮行没回应。
周翠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僵硬。
护士感觉这对外形出挑的母子俩感情不好,她麻利地检查了输液瓶,量了体温就走。
门开着,宴好就很尴尬,江暮行看来不太想把他介绍给自己妈妈,算了,他还是别瞎掺和了。
“宴好。”
江暮行倏地喊了声:“你进来。”
宴好顿时就像是脖子上系了个绳子,江暮行拽着另一头,把他扯到了床尾,又命令他乖一点,别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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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床上的中年女人在理身前长发,比监控里的还要有气质。
要不是宴好亲耳听了个全程,怎么都不会相信她会疯成那个地步。
周翠把乱发理好:“小暮,你不给妈妈介绍一下吗?”
江暮行挡住了宴好的大半个身子:“刚才我喊过了。”
周翠苦笑:“妈妈只是想认识认识你的同学。”
江暮行一言不发。
宴好戳一下江暮行后背。
江暮行的喉头攒动,沉默着走到窗边。
宴好没江暮行挡了,他就礼貌地打招呼:“阿姨,我是宴好,宴会的宴,好起来的好。”
周翠微笑:“你好,我是小暮的妈妈。”
下一刻就问:“哪个好来着?”
宴好一字一顿,认认真真回答:“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好。”
周翠呢喃:“你爸妈给你取那个字,是想你好好的,他们一定很爱你。”
宴好乖顺一笑。
周翠打量眼前的男孩,身上有干干净净的少年气息,很单纯,也很青涩,是个没吃过苦的孩子,跟她儿子不一样。
怎么会交成朋友的呢?
宴好被打量的有些不自在,欲要说点什么的时候,江暮行不声不响地折回来,背过身站在他面前。
周翠愕然,同学而已,儿子戒备的太过了吧。
似是发现了什么,她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一睁。
儿子不是戒备,是在看护自己的私有物。
母子俩眼神碰上了,某些东西不言而喻。
周翠先收回视线,她够到柜子上的一次性杯子喝水,手一直在抖。
江暮行低头跟宴好说道:“你先出去。”
宴好嘟囔:“怎么还赶我走?”
江暮行把他后面有点皱的T恤拽了拽:“医院对面有饭馆,你去吃点东西,过会我去找你。”
宴好被江暮行自然的举动迷得晕头转向,稀里糊涂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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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静得可怕。
周翠半天都没喝进去一口水,她攥紧纸杯:“他不只是你同学。”
江暮行在椅子上坐下来。
“妈妈没有资格过问,只要你觉得好,那就好,可是,”
周翠的脸色煞白:“可是他也是男孩子……”
江暮行看着腿上的手:“没有他,就不会有现在的我。”
周翠以为儿子是在夸大其词:“高中还没结束,你跟他也就认识两年,不长的,你……”
江暮行淡淡道:“不是高中认识的。”
周翠缠着纱布的头一阵阵剧痛:“那是什么时候?你们初中也一个班?”
江暮行答非所问:“爸死的那一年,你要卖掉一个肾。”
周翠的思绪一下子就被打乱了,当年的一幕幕在她眼前重现。
那时候她走投无路,托人找的那种渠道,一般只能卖几万,她可以得到二十万。
结果她去约定地点的时候,没等到人。
肾卖不掉,唯一的希望没了,精神就不行了。
周翠甚至想过去卖,做皮|肉生意换钱,可她做不到,她宁愿死,也干不出那样的事。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周翠的精神世界陷入绝境,她动了轻生的念头,想带儿子一起走。
哪怕是被讨债的及时救了,周翠也好不了了,必须依靠药物来控制病情。
“你怎么知道这个事的?”
周翠发现不对,手里的纸杯拿不稳,水洒到被子上了,她坐起来,反复问儿子:“啊?你怎么知道的?”
江暮行云淡风轻道:“我偷听了你的电话,提前报了警。”
周翠倒抽一口气,当年她看新闻知道整个据点都被端了,哪想到是儿子的功劳。
“这跟宴好有什么关系?”
江暮行阖了阖眼帘:“我就是在那晚遇到的他。”
周翠懵了。
江暮行:“我找了他三年,整个初中都在那条街上走,怎么都等不到,高一报道才找到他。”
周翠惊恐地看着儿子。
江暮行抬起头:“妈。”
周翠浑身剧烈一震:“诶……诶!”
江暮行:“如果你希望我好,就祈祷我能一辈子都拥有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