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简拖着陈仰的一只手,拿棉球捻他手指周围的血迹,动作很稳。
陈仰看自己翻上去的指甲:“你说,我一口气把它们强行贴回去行不行?”
朝简睨他一眼。
“我长这么大还没翻过指甲,我妹妹也没有。”陈仰咽了咽唾沫,“别清理了,直接倒酒精吧,长痛不如短痛。”
朝简有自己的节奏,不听他的。
棉球碰一下手指,陈仰的呼吸就绷紧一分,时间很磨人,他催促道:“快点。”
“不要吵。”朝简凑近些。
温热的气息拂上指甲,陈仰又疼又痒,他的手剧烈抖动了一下,出血的地方蹭上了棉球,疼得他抬脚踹了下朝简。
踹完就懵了。
朝简看过去,陈仰也在看他,两人大眼看小眼。
“抱歉。”陈仰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莫名其妙,但后果还是要承担的。
少年并没有发火,他接着清理血污,面上没什么情绪波动。
就在陈仰以为这个小插曲已经翻篇了的时候,少年道:“你踹的是我的左腿。”
陈仰一惊:“那你的腿怎么样?”
朝简扔掉脏棉球,换一根继续:“你说呢?”
陈仰试探的问:“疼?”
“不然?”
“你这条腿有知觉啊。”陈仰脱口而出了句,郑重的说,“回去我给你制定个训练计划,先试着站稳,再走半步,一步,一点点来。”
“复建这块我熟悉,理差不多,坚持下去总会好起来的。”
朝简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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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会,陈仰满头虚汗的说:“可以了,倒酒精吧。”
朝简托起他的两只手。
老旧灯泡下面,骨节均匀的手指血迹斑斑,有三个指甲全部翻了上去,还有个只翻了一半。
触目惊心。
朝简抠开酒精,用棉球蘸了一点给陈仰擦手指。
陈仰犹如被蚂蚁啃咬,心脏也跟着抽痛,他一把拿过酒精,迅速把自己的四根手指冲了一遍,疼得他一张脸扭曲,嘴里还在调侃。
“绣花一样,磨蹭半天,你还不如我妹妹。”
“闭嘴!”朝简丢掉棉球,抓住他轻微痉挛的双手禁锢到眼皮底下,绷着下颚看了半天才放开,“三天内不要碰水。”
陈仰的脸色有点苍白,他吹了吹手指,酒精消毒不算什么,明天去医院拔指甲才是重头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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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陈啊,你这个手一定要小心,晚上睡觉别碰到了。”
陈奶奶忙完了上前:“也不能让手指头碰硬的东西,一定得留神,那个叫什么床的,损伤了就不好了。”
陈爷爷嫌丢人的提醒:“甲床。”
“对对对,是这个!”陈奶奶说,“就是这个甲床,要是伤着了,以后指甲就长得不好看了。”
“还有啊,你这些天脱衣服要主意,让你弟弟帮你。”
陈仰觉得没那么严重,却也没跟老人较真,他看了看墙角的几个大麻袋,那里没漏雨,地是干燥的。
老人很重视袋子里的东西。
“那是什么?”陈仰问。
“草药。”陈奶奶见陈仰一脸好奇,她就去把麻袋上面的尼龙绳拆开,打开袋子口,抖抖里面的东西给他看,“就是这样的。”
一个个连着叶子,深褐色的,像小野菊花。
陈仰问有什么功效。
“泡脚用,能祛湿气。”陈奶奶怕草药潮掉,粗糙的手拢了拢袋子口。
陈仰眼睛一亮:“好东西啊。”
陈奶奶听到年轻人这么说,心里头那叫一个开心,就是,这草药多好啊,天然野生的,都没打药,竟然还没那些繁殖的卖得好。
老人家想不通,她不知道有种东西叫营销。
陈仰弯下腰去看袋子里的草药,香香的,这味道比熏香好闻多了:“奶奶,平时有人来村里收这个?”
“有的,有时候一个月来一次,有时候几个月都不来,没定数。”
陈仰心里有了主意:“按什么价收的?”
陈奶奶说:“一斤八毛。”
陈仰一怔,这么便宜的吗?他问道:“那一麻袋有多少啊?”
“不到十斤。”陈奶奶精神瞿铄,“草药晒干了轻得勒,一斤能塞一大方便袋。”
陈仰做出思考的表情:“这样吧,爷爷奶奶,这几麻袋我都要了,你们把重量称好,多少钱跟我说。”
陈奶奶:“你这是……”
“我体内湿气挺重的,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就是不行。”陈仰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完了,偷偷对朝简使眼色,“是吧,弟弟。”
朝简:“……”
陈仰瞪他。
“是,湿气重。”朝简对着墙壁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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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奶奶拉着陈爷爷说了会悄悄话,他们怕两个小辈不是真的需要草药,而是觉得他们老人家可怜,就想帮个忙买走几袋。
那就没必要了。
他们有手有脚,一点都不可怜。
陈仰看出老人的质疑,他认真的说:“爷爷奶奶,我是真的需要祛湿气的草药。”
“这么多,你泡不完啊。”陈奶奶指指几大麻袋。
“可以送亲朋好友,现在的人,大多都有很严重的湿气。”
陈仰的心里突然窜出一个想法,转瞬间泡发到极致,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我有个网店,放上去卖也行。”
陈奶奶听得一愣一愣的:“网店呐?”
陈仰:“昂。”
“那可以,网店好,草药就有地儿卖了。”陈奶奶跟陈爷爷对视一眼,老两口都松口气,“我们就怕你拿回去用不完,放久了就霉掉了。”
陈仰趁热打铁的提出合作的意向。
两个老人又愣了。
“合作?”
“是啊。”陈仰说,“这么一来,销售的渠道就有了。”
陈仰趁老人还懵着,火速报出一连串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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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爷爷跟陈奶奶对于好处这块并不看重,他们在意的是摘的草药放坏了扔掉可惜。
村里来收草药的就不常来。
要是有个稳定的商家能跟他们直接来往,那他们就省心多了。
两个老人一商量,答应了。
陈仰把自己的住处告诉了他们:“以后你们就按照这个地址寄给我。”
陈爷爷去拿纸笔记了下来。
老人家写得一手好字,极有风骨,执笔的时候像一个老艺术家,陈仰有些难以置信,他好半天才把断掉的思绪接上:“这里的快递方便吗?”
“方便,你陈爷爷开小三轮,很快就到镇上了。”
“噢噢行,到时候记得货到付款。” 陈仰放下心来,“你们的快递发多了,可以跟快递员说说,让他上门来拿。”
“诶,诶诶,好!”
接下来就很顺利的走上了正题,陈仰拿出准备好的三万块钱,说:“这是定金。”
老人吓到了,坚决不要。
直到陈仰说,这是正常流程,不这么走,后面生意不好做,他们才诚惶诚恐的收了起来。
这件大事终于圆满解决了,陈仰的心头轻了不少。
草药可以送给三连桥的街坊四邻们,白给的没人会不要,至于网店……
陈仰要等到朝简腿好了才能出去工作,那是明年的事了,在那之前开个店卖草药是个不错的选择。
有时间弄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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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多的时候,陈爷爷麻利儿的拎了两桶水进屋,一桶是开水,一桶是冷水,他往捅里丢了个葫芦瓢,让陈仰跟朝简洗洗睡觉。
陈仰用没手伤的手倒水,兑凉,然后就站在一边。
轮到朝简了。
朝简够到盆里的毛巾,挤到半干,随手甩到了陈仰脸上。
啪一声闷响,裹挟着一股热气。
陈仰的脖子往后仰,两只手的手背摁着毛巾,上下左右的在脸上蹭了蹭。
这就算洗完脸了。
陈仰把毛巾拎下来放回盆里,一根手指绕着搅了搅,他现在这样不能进任务世界,不然也太麻烦了。
前一秒这么想,下一秒陈仰就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第四个任务会在他手好之前出现,而且还要接触水。
希望只是自己想多了。
陈仰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哎。”
朝简直起身看他:“脸没洗够?”
“够了够了。”陈仰小幅度的摆手,“你洗你的,不用管我,我就是胸闷,呼吸困难。”
朝简的目光扫过他的胸口:“我听着没觉得你呼吸困难。”
“只是形容。”陈仰翘着手指扶额,“脚还洗吗?我们试试草药?”
朝简用拐杖把红色大塑料盆拨到他面前。
陈仰拎着葫芦瓢往盆里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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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奶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瞧瞧,感情多好啊,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这得是上辈子修的缘分,这辈子延续。
陈奶奶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套被褥,蓝色小碎花,干干净净的,上面还有肥皂味。
她没要陈仰搭把手,很利索的就把床给铺好了。
“床是小了点。”
陈奶奶把被单牵了牵:“你们兄弟俩可以侧着睡,挤一挤。”
陈仰没接话,先前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他有点晕,他无法想象自己跟朝简要怎么挤。
朝简在床边坐下来,两根拐杖搁一旁,他有条不紊的脱鞋脱袜,似是完全不担心睡觉的问题。
“洗脚水不用倒了,就放屋里,明早再说。”
陈奶奶嘱咐道:“小朝,你让你哥睡里面,你往外头来点,别碰到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