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仰的心往下沉了一截, 在他的认知里,搭档只是腿不行,身手有限, 观察力跟逻辑都很强, 感官也异常的敏锐。
第一个任务的石洞重叠空间, 交叠点,第二个任务里影子沙漏的重合处,到这个任务,祠堂的违和, 牌位的细节……
可以说是解密高手。
强的非人类,脑子里像是装着一台高强度运作的机器, 一堆的代码在走。
现在连搭档都没想出拜祖的漏洞, 陈仰……
陈仰没死心,他搭上少年的肩膀,很小声的说:“你再想想。”
朝简拨开陈仰的手:“站好。”
陈仰站好了, 眼睛继续盯着面前的人,半晌他叹口气,他想起来火车站那会儿,这位提醒过他,自己不是全能的, 让他不要指望问什么都有答案。
都提醒两回了, 他怎么还是记不住,很不合理。
陈仰尴尬的捏了捏脖子,为什么只要一碰到解决不了的事情,他潜意识里就会把摆脱困局的希望压在这位身上,而且还认为对方一定会给他带来曙光。
这种想法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
陈仰头有点疼,搭档都是这样的吧?能把后背交出去, 一般的信任做不到。
“大家都想想。”
陈仰的视线挨个扫过面如死灰的队友们:“拜祖的危机要怎么破解。”
没人坑声。
想不出来,他们已经站在了黄泉路口。
“还有不到半小时就零点了。”王宽友吐出一口沉重的气息。
众人决定不回去了,他们分成几波找个地方躲了起来,想看看祠堂上方另外两把椅子的主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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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附近没有好的藏身地,大家只能往外围找。
朝简即便拄的是双拐,时间久了也会累,陈仰找了个地方让他坐下来。
就是个倒扣的缸子。
“不要挑剔了。”陈仰拍拍坐在缸子上的少年,“坐着总比站着好。”
朝简克制着想起来的冲动,阖起眼道:“你安稳点。”
陈仰莫名其妙:“我没做什么。”
“你心跳太快,吵到我了。”
陈仰:“……”
心跳确实快。
陈仰躲的这个角度能看见通往祠堂的其中一条路径,他迫切的想知道前来拜祖的人会不会经过这里。
心脏跳动得频率缓不下来。
陈仰走开点,一言难尽的打量缸子上的那位:“你的耳朵是怎么长的?”
朝简不理他。
陈仰摇摇头就一屁股坐到地上,靠着蜂窝土墙闭目养神。
另一边,王小蓓跟小襄,陈西双在一起。
王小蓓其实不太想陈西双到她们这边来,他跟姜人那么像,简置就是最佳附身之体。
“待会有情况,我们先跑。”王小蓓悄悄跟小襄说。
小襄倚着墙,没说什么。
王小蓓热恋贴冷屁股,有些不爽,她不由得想,还是项甜甜好,下一刻她的背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别想死人了。
旁边的青年突然靠过来,王小蓓的神经末梢正处于绷到极致状态,她大叫道:“你干嘛?”
陈西双吓一跳,他扁扁嘴:“我有点怕。”
王小蓓借着从乌云里露出来的月光看他,脑子里想到的是另一张脸,姜人的脸。
“你去其他人那里不行吗?”王小蓓忍不住说。
陈西双怔了怔,难为情的挠挠头发:“好吧,我去找其他人。”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不走不行了,陈西双摸摸自己的脸,垂头丧气的就要离开,小襄叫住了他。
“就在这吧。”小襄说,“拜祖快开始了。”
陈西双小心去看王小蓓。
王小蓓对上他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越去想那张脸,就越觉得像。
“村里的两个姜大还没出现,也许是走的其他路。”王小蓓避开陈西双的视线,“希望拜祖结束后我们都好好的。”
陈西双降低存在感的不出声,呼吸都放得很轻,生怕自己被孤立了。
王小蓓突然神经质的尖叫:“别看我!”
陈西双无辜的说:“我没有啊,我眼睛是闭着的。”
王小蓓一抖:“你撒谎,你看了,你刚才就是在看我!”
“我真没有。”陈西双很委屈。
王小蓓一口咬定陈西双在看他,瞪大的眼睛里充满咄咄逼人的质问。
“你看我干什么?你想说什么就说,能别一直看我吗?你不知道你那样有多吓人啊?”
“我真没啊……”
陈西双求救的去看小襄,希望她能相信他。
“他没看你。”小襄说。
王小蓓歇斯底里的表情滞了下,继而变成惊恐。
那就是她想象的?
王小蓓哆嗦着抓了抓丸子头,发丝被她抓得凌乱,黑框大眼镜也被她碰得掉在了地上,她蹲下身去捡,期间止不住的惊叫。
自己吓自己,神经衰弱了。
小襄拧了拧眉。
陈西双贴墙蠕动嘴唇,快点结束吧,有人开始变得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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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宽友跟钱秦在一处。
鬼打墙之后他们就自动形成了一个小队。
王宽友一边等情况,一边打量救命恩人,22岁,青城人,自由职业,就这两个信息,别的没了。
想到他砍尸体的画面,像屠夫,王宽友的嘴有点干:“你真是第一次进任务世界?”
钱秦抱臂看远处那片昏暗:“这是你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王先生。”
事不过三的道理王宽友懂,他讪笑着解释自己的行为:“你是我见过的最冷静的新人。”
“我只是喜欢把问题简练化。”钱秦说,“如果解决一件事的办法有多种,我会选择效率最高的一种。”
王宽友赞同这个做法,不过,说是一回事,付诸行动是另一回事。
很少有人能百分百的执行。
王宽友好奇的问道:“拜祖是个死局,你怎么看?”
钱秦把大背包往上背背,木讷的说出八个字:“尽人事,听天命。”
之后他就示意王宽友看一个方向。
是村里的两个姜大。
一个断手卖馒头的,一个李叔,他们二人跟刘顺张广荣一样,仿佛脖子上挂着一条链子,另一头在黑白无常手里。
随时都会被拽走。
王宽友跟上去的脚步猛地一停,后面还有个人……
会是谁?
跟村长并排的那两把椅子的主人?
王宽友躲回暗处放慢呼吸,渐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范围里面。
看清来人,他脸上的表情变换个不停。
是那个修鞋的……
陈仰左边的修鞋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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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陈仰眼睁睁看着那鞋匠进了祠堂,他的震惊程度不亚于王宽友。
那鞋匠不是外地过来的吗,怎么跟姜家扯上的关系?
“我记得我昨天早上问他有没有睡觉,他说在老友家睡了。”陈仰自言自语,“老友是指村长?”
“外地的能进姜家祠堂吗?不可能吧,只能是姜家族人,早年出去住了,回来赶集……”
陈仰不小心被拐杖绊了一下,差点栽个跟头。
他看一眼缸子上面的大佛,搓了搓脸凑近:“你不惊讶?”
“惊讶。”朝简的表情跟回答不配套,他淡淡的说,“零点了。”
陈仰呆愣几秒,倏然直起身:“全都进去了?”
“不对!”
陈仰眼皮直跳:“人没到齐,差了一个。”
不多时,在不同路径躲藏把守的三波人前往祠堂外汇合,他们快速交换了一下信息。
确实差一个。
祠堂里面只有村长,四个姜大,一个姜姓老修鞋匠。
按理说,上方摆着三把椅子,一把村长的,两把是姜家族人的。
现在只有修鞋匠,还差一个姜家长辈。
拜祖开始了人却没来,那就是死了。
当然也有可能上方的三把椅子原本就只有两个人坐,另一把是空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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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里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祠堂外静得每个人的呼吸声都一清二楚。
姜人找到了姜苗,不可能让她逃出来的,她那条线断了,刚才现身的姜家修鞋匠那会有线索。
“我们这轮没死的,要找修鞋匠查问1500的盈利相关。”
陈仰的眼色很深,他跟刘顺的摊位离得近,对方每次跟他眼神交流的时候,都没往他旁边修鞋的那看。
没有一丝不自然,毫无破绽。
第三次做任务的人,确实有两把刷子。
“拜祖不会很快结束。”
王宽友回想昨晚刘顺跟张广荣李平三人被叫去拜祖到回来,他推断道:“大概要二三十分钟。”
二三十分钟。
这个时间用来等一个结果,太长了,长得煎熬痛苦。
可要是最后留在世上的时间,那又太短了,短得极其残忍。
“我青城S大的,18岁,读大一,化学专业的学渣,谈过两个男朋友,都是学神,也都很渣。”陈西双吸吸鼻子。
对着这么个小gay,没人说什么。
“人各有命,只能随缘,”陈西双两手合十,弯腰垂头,做出了一个祈求的姿势,“如果我死了,我想求哥哥姐姐们帮我去看看我的爷爷奶奶。”
气氛顿时变得压抑起来。
陈仰说:“在任务世界死了的人,现实世界的生活轨迹会全部消失,就像是没存在过。”
陈西双不敢置信的抬头:“这么狠啊。”
除了陈西双,在场的还有两个新人,王小蓓跟钱秦,他们也是才知道这个规则,反应各异。
钱秦还是一成不变的木然。
王小蓓咬住手指关节,眼泪哗啦哗啦的往下掉,她不想被世界抹掉,不想身边的所有人都忘记自己。
不能死……她不能死……她要活着,一定要活着回去!
可这个任务完成了,下一个呢?
陈西双没有王小蓓的绝望,他释然的喃喃:“不存在了……也好。”
“不存在了好,这样爷爷奶奶就忘了我这个孙子,不会白发人送黑发人。”
王宽友从背包里拿出一物:“要是我死在这一轮,我希望最后活着的人能带走它,往后面继续写。”
那是个笔记本,黑色的,非常厚。
陈仰问道:“日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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