茭白蹭着床单坐起来一点,靠在床头停一会就掀开被子下床,他边穿拖鞋边想,掉马还是有用的,否则也不会听到这么叨叨唠唠的一番话。
“你简直!”
章枕没把话说完,他粗喘了几声,气呼呼地走了。
简直什么?简直不可救药,自寻死路。
这是章枕没说出来的话。
茭白进旁边的衣帽间,看着一件件整齐挂放的衣物嘀咕:“我来这的时候就穿了一身,怎么现在有这么多?”
后面冒出章枕不冷不热的声音:“不都是我三哥让人给你置办的。”
他被气走,又回来了。脸还青着。
“啊,是的。”茭白回头对他笑,“那替我谢谢你三哥。”
茭白随便拿了两身衣服,找布袋塞进去:“等下回见面,我再当面感谢一次。”
章枕两条精壮的手臂环在身前,下颚崩着,一言不发,他不想管的,真不想管,可他忍不住。
这是不是抖M?
章枕看青年收拾行李,他咬了咬牙,很想问一句:你当初是故意接近我,还是加错了人?
“沈家来接你的人不会这么快,你急什么?”
茭白看了眼章枕的头像。
色块全竖起起来,整整齐齐地分成四组,正对着他,就像是在无声地盯视。
而章枕与他的活跃度是19.7。掉马后就直接涨到了这个数。尽管章枕还不打算跟他摊牌挑明。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选择?”茭白忽然问。
章枕一愣:“我,”
他跟茭白对视,憋半天憋出一声冷哼:“我不会是你,这种假设不成立。”
茭白逗趣儿的眨眨眼,还装正经呢,其实就是无解吧。
章枕面红耳赤。
茭白找袜子穿上,他本来盘算的是,沈寄派人来接他的时候,章枕这个还有点人性的网友会看在那好几个月的网聊份上,帮他挡挡。
等沈老狗亲自来,0.01的活跃度满上,到了50或以上,他再回去。
到那时他也不慌,一来是有活跃度作保,二来,沈老狗娶了会偷偷摸摸搞事的齐霜,要应付坚信命理一说的老太太就够头疼的了,更别说还有其他小情要管,忙得很,工作之余的那点时间都不够用,哪顾得上折磨他。
谁知齐霜死了,大师还他妈的落到了老太太手里!
双重灾难,天崩地裂。
茭白又从灾星变回了福星,取代齐霜,成了唯一一个被老太太当作他小儿子保命符的存在。
那他要对付的人就不只是沈老狗一个了,还有嘴上念经心肠歹毒的老太太,以及整个暗流涌动的沈家。
不回去怎么办?
他没靠山,没背景,没仙法宝器,不能变成蝴蝶飞走,只能迎难而上。
茭白无视章枕的视线,坐在小凳上,曲起腿拉袜筒,戚以潦是可以对付老太太的,完虐的那种。
但戚以潦现在对他的活跃度还不到10,兴趣不够大,最多是在他要被接去沈家时感到一点不快,那是自己又要重新找诵读者的烦躁,跟他本人无关。
戚以潦绝不可能为了他,站在沈家的对立面。
起码目前的几率是0。
茭白站起身,问还在瞅他,一副便秘样的章美人:“沈家来人是谁?”
章枕不说。
茭白试探地说出一个人名:“沈而铵?”
章枕的眉心轻抽了一下。
茭白知道自己猜对了,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茭白估摸自己跟齐霜密谋的事暴露之后,沈老狗十有八九是发觉到了一个事实,他对一个俯视低看的玩意有着远超他想象的容忍度。
那不行。
霸总不需要弱点。
所以沈老狗是不希望他回去的,最好永不再见,那就杜绝了自己从霸总变成普通男人的可能。
老太太又要他回去,不然死了都不瞑目。
那就只能是沈而铵上了。
茭白呼了一口气,沈而铵来了也好,他路上能舒服很多。
“我告诉你,”章枕从后面越到前面,拦住茭白,“沈家作主的是沈董没错,但老太太手持一定的股份,还有在黑色地带混的娘家,她的手段不是你能……”
茭白打断章枕:“我没想那么多。”
章枕的肩头多了只手,推了他一下,那力道对他来说就是挠痒痒,可他还是侧过身,让开了路。
茭白往卧室走:“我除了一条命,别的都没有,不怕被计算。”
章枕看他瘦弱的身影:“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茭白耸肩:“随你怎么理解吧。”他回了一下头,表情认真,掷地有声,“总之,我不能退。”
章枕看茭白的眼神像是在说:你装逼。
茭白瞪过去,老子是有任务!
虽然也有装逼的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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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多,夜深月朦,沈而铵风尘仆仆的抵达兰墨府,一进门就愣愣地看着茭白。
他胖了,气色也很不错。
比在那个人的身边要好很多。
很快就又不好了。
沈而铵站在原地,脚抬不起来。他来的路上想了很多,想怎么帮茭白从接下来的困境里脱身。
最阴暗的念头他都动过,就那一瞬,他自己都被吓到了。
在那之后,沈而铵始终处于自我厌弃的状态里,刚进门的时候稍微好了一点,现在却加重了。
茭白见沈而铵半天都不过来,也不看他,就垂着头看地面,他只好自己过去,故意逗道:“这才多久没见,生疏了?”
沈而铵摇头:“没。”
又没声了。
茭白平时这会已经在做梦了,他困得很,没有精力继续逗沈而铵:“你去洗漱一下,赶快睡觉,明早我们动身。”
沈而铵密长的睫毛倏然抖动。
茭白极快地蹙了下眉心:“行吧,我明白了。”他翘起拇指,往左边立柱方向戳了戳,“帮我拎一下布袋跟小皮箱。我暂时还拎不了稍微重点的东西。”
沈而铵的呼吸一点点变重,喉咙里有类似未成年狮子溢出的无措哽声。
“连夜回就连夜回,无所谓的,我在车上睡。”茭白拍拍他的肩膀,“开车要几个小时?”
沈而铵哑声道:“七个,多小时。”
“那还是飞机方便。”茭白不太满意这个时长,他坐不住。到时候只能躺在后座,走走歇歇了。
茭白扫扫沈而铵,瘦了,更像他老子了:“拿行李吧,我们出发。”
沈而铵没有配合,他用一双疲惫又难过的深邃眼眸望着茭白。
茭白鼓励道:“想说什么就说。”
沈而铵在他的引导中慢慢出声:“我不要,你,做我的……”
最后的两个字,沈而铵没有说出口,他的眼睛红了。
那是对命运的无奈和恨意。
茭白看到蛏山雪纷飞,放眼望去一片刺骨的苍凉,他叹了一口气。
“那就不做。”茭白给沈而铵纸巾,“我们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我们就只是我们,我还是你同学,室友,以及,”他握拳伸过去,轻笑,“好朋友。”
沈而铵捏着纸巾怔了怔,轻轻跟他抵拳。
角落里,章枕跟弟兄们在看现场直播。
“小妈跟继子是好友,这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身在豪门,一次两次的身不由己就能把一个正常人,一段正常的感情变质,好友做不长。”
“……”
“不管怎么说,现在很感人就是了。”
“是的呢,我都拍照留恋了,以后说不定能抛出来发朋友圈。”
“还别说,沈家那位小少爷真帅。”
“那还是咱枕哥的颜更高。”
“不一样,枕哥是美,沈少爷是俊,沈董的寄因太好了,一个模子刻的。”
“薄情寡义的长相有什么好的,我投咱枕哥一票。”
“我也投枕哥,诶,那沈少爷怎么对着茭白的时候那么听话?小雏鸟和爸爸,画面感绝了。”
“……”
“咳!”
旁边突然响了声重咳,几个老爷们吓一跳,他们齐刷刷地往枕哥那看。
枕哥貌似,不怎么高兴?
就跟……媳妇儿要跟人跑了似的。
茭白将跟沈而铵抵着的拳头收回来,张开五指,半举着对章枕挥了挥,苍白的脸上满是鲜亮的笑意。
再见,五彩缤纷的小方块,希望下次你上线的时候,能组成向日葵给我个笑脸,别再又是刀啊枪啊的了。
章枕没回应,他掉头去健身房打拳去了。
车子开离兰墨府的时候,他在前院门口看了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追出去了很长一段路。
长得让章枕满身大汗,头皮湿热,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
一下接一下,犹如春日的雷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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茭白跟沈而铵回南城的路上,礼珏在齐家门口等了几个小时。
齐霜的事没有传出去,礼珏不知道,他是照常来拜访资助他上学的大善人。